“我们这一家子人,自老太爷过世,大爷过世,二爷三爷也接着没了,余下孤儿寡母走到今天,虽没有多么的和气,也算风雨扶持。我不曾丢下你们,你们也一直在我身边,”
安老太太说到这里,邵氏黯然一下,以为自己姐姐母女又闯了祸,老太太又稍带上要骂自己。
但话风一转,安老太太接着说的是:“我年老了,脾气也不好,”邵氏张氏几乎从座位上摔下来,直怔怔着眸子,这还是老太太本人在说话吗?
她们看到安老太太有些悲伤:“日子不算多如意,却衣食不缺,娘儿们自己关门过日子,没有闲话给人听。”
邵氏张氏一头:“是这样的。”
“可如今!”老太太忽然愤慨:“有人看我们太清静,非要给我们寡妇门前添是非,你们说我们是抱成一团,还是都不管事儿!”
好!
宝珠在心里暗叫一声,已经明白祖母的意思。她彻底静下来,神色也泰然自若。只有祖母还能分清大家的名声在一起,宝珠就没有可担心的。
邵氏和张氏都急急地问:“是谁这么大胆?”然后倒吸凉气,对方姨妈看去。方姨妈变了脸色,安老太太抓住机会,再次冷哼道:“家里有三个姑娘,又就要定亲事,谁和我全家的名声过不去,我就和她没完!”
用力拍了一下茶几,安老太太怒道:“把那不出气的表姑娘给我请出来,让她自己讲讲深更半夜里她钻野林子,是寻吃的还是寻金银财宝!”
方姨妈几乎羞愧得找地缝钻,而方明珠进来以前,掌珠却徐徐站了起来。
掌珠一直以当家人自居,安老太太背后也说过谁家缺当家奶奶,娶掌珠正合适不过。掌珠从祖母的话里听出轻与重,她就势起来说上几句。
“要说祖母的好,那是说不尽,不过有人吃我们的住我们的喝我们的,还等着祖母给女儿找亲事,又背后想害我们,以我来看,是祖母往日太过好心。”
内室中,倒了一把椅子,方姨妈扶着腰倒在椅子上面,腰以一种扭曲生理弯曲的姿势搭在椅上,让她疼痛难当,半天没爬起来。
安老太太面色铁青,不屑又鄙夷,鄙夷又讥笑,讥笑又傲气。她用眼光表明了自己的心思,你方氏想把我拉下马,你还早的很。
方姨妈没功夫注意老太太的面色,她正一面流着黄豆大的痛汗,一面用恶狠狠但底气明显没进来时足的眼神瞪余伯南。
不过她现在只敢瞪着了,因为刚才那一声“啪!”,是方姨妈见到余伯南就心中明白,扑上去就撕打,而余伯南正恨她入骨,攒足了力气给了方姨妈一巴掌,然后方姨妈撞倒椅子,椅子撞到茶几,茶几虽然没倒,却带得上面的茶碗茶盘茶食等物乱晃,是丫头及时进来扶住才算安稳。
方姨妈的底气由此不足,因为她不但品尝到余伯南杀人般的心,还回想到余伯南的话:“你敢走露风声,我杀了你!”再说余伯南挡在安老太太面前,依然还是杀人般的眼光盯住方姨妈。
如果可以,余伯南想把方姨妈也就地钉死。
这个老贼婆!
丫头团团站了一地,有把老太太围住的,有给老太太倒压惊茶,没有一个人管地上的方姨妈。孔青进来,看上一眼就能明白,道:“扶方氏起来,我还有话问她!”
方姨太太从天落到地上,从姨太太变成方氏。孔青也懒得管她本姓是什么,出嫁后贯夫姓本是应该。
两个丫头扶起方姨妈,再扶起椅子摆成原样。孔青再道:“出去问吧,这是老太太内室,在这里闹真不像话!”
把方姨妈又含沙射影骂上一句,孔青率先退出,丫头们强着把方姨妈拉出来,不出来也不行。房中只有梅英在内门处站着,安老太太和余伯南两人在时,安老太太用帕子拭拭面容,镇定地道:“我的儿,我一直疼你,宝珠丫头也一直拿你当亲兄弟看,我们安府的名声就系在你手里了!”
余伯南痛苦得不能自持,才要摇头,安老太太昂然起身,梅英上前接住她。这老人挺直腰板,还是几十年的骄傲姿态已出去了。
她一出来就愣住,邵氏张氏掌珠玉珠宝珠全进了来。
原来掌珠胆子最大,又好奇心最浓。她力主进来看。而宝珠心如乱麻,方氏母女也好,余伯南也好,稍有言语上的不慎,就能毁去她不少名声。宝珠也答应进来看看。借个名头儿,里面在闹,总需看看祖母可好?
老太太院里的丫头婆子早全进来看视老太太,这一行女眷们无人挡道,就从容而进,各自找座位坐下,摆好不走一定要听内幕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