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歪着脑袋笑:“就是呢,这全是你害的,你说话我接了一句,就惹得祖母又发脾气。”她吐吐舌头,眼泪早就没有:“要是传出去啊,又该说我们都不体谅祖母的辛苦,你呀,全是你!”
北风虽寒,宝珠也陡觉暖意频生。赶快对玉珠福了福,说全是自己临时想到的话,没想到害得全家人都跟着挨骂。张氏和玉珠反而安慰她几句,送宝珠回房这才离去。
半夜里,方姨妈也没有睡着。她翻来覆去地心中不安腾,想着四姑娘的厉害,方姨妈有不能掌控之感。
天知道她为女儿求一门好亲事,与掌控别人有什么关系!
但见四姑娘回话流利,她这事也许能成行。她心里左一阵子想,右一阵子想的,直到天明才打了个盹,朦胧中见天明,睁开眼见窗纸大白,急忙起来问问时辰,已经比平时晚了半个钟头。
让小丫头取衣服,方姨妈笑道:“惦记着老太太的病,就睡晚了。”这样解释几句,就往安老太太房里来。
因为老太太的病,方姨妈没有空闲再往大门上去张望。可经过往大门的石子路时,难免多看一眼。
就见白茫茫雪地中,一团花团锦簇摇曳而来。
这是一个人。
她穿着紫红的大袄,深绿色的裙子,头上别着梅花,又别着梅花簪子,脸颊上一团红晕,眉头上一片浓黑,是画过的眉头,和涂过的面颊。
再看嘴唇上,更是紫乌的化不开。
方姨妈看到她,心花怒放,怒放心花。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本城里有名的钱媒婆!
天底下的馅饼像这一刻全砸在方姨妈脑袋上,她苦心苦盼的求亲的人,总算上了门!
方姨妈呆怔在原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直以来,她没有小看过安家的三个姑娘,都认为她们是聪明的。可四姑娘聪明到无人能看出来的地步,方姨妈这是头一回领教。
难怪她主动找上自己,且提醒自己拿观音院里作文章。方姨妈也知道自己在观音院说过的话,暗示姑娘们为孝心去祈福有不妥当的地方。也知道自己当时那样的说,会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于是她后面找补了又找补,拿着观音院的信女们说了又说,生怕安老太太起疑心,认为自己是有意提起的。
她这件事做得格格登登,看上去有不顺畅之处。而四姑娘信心掂来,则是自然无比。方姨妈此时只恨自己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老太太年年都犯的咳喘,没有把四姑娘正确的看待。
上了年纪的人,冬天犯点儿小病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宝珠顺理成章提到这件事的喜悦,在方姨妈心中远远不如她对四姑娘的担心。她面色微变,这位姑娘这么的聪明,以后会不会是明珠的妨碍?
此类人,办点儿事情就担心一切人都和她过不去,恨不能没动作以前,先压倒一切,打倒一切。
这与命不好无关,还是她想错了。
再看安老太太,面色稍霁,虽不是和颜悦色,也不是恭维多了厌烦的模样。她淡淡道:“哦,”然后没有了,就这一个字。
老太太的没有反驳,又惹出来一个人。
三姑娘玉珠笑盈盈也上前来,与宝珠并肩而立,斜身而笑:“祖母,让我和四妹一起去吧,观音院里多清静呀,我和管观音经的师太说佛法,还没有说透彻就回了来,正在丢不下,”
安老太太勃然变色,她说变脸就变脸,快得习惯她的安家人都有些愕然,这不正好好的在高兴说话。
见老太太怒容满面,双眸逼视玉珠骂道:“好好的姑娘,正经事是做针指学中馈,没事搬着本书我已经装看不到,还看什么佛法!你要当姑子吗?等我死了吧!”
玉珠涨红脸,眼睛里瞬间有了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她看似没有姑娘们的腼腆,却有着姑娘们的薄脸皮。低下头来,只恨地上没有地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