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无父无母,虽有祖母教导,却是自小有主见。见一缕月光落于枕上,雪白欺银带着深秋的霜寒,不由得想到祖母的白发。
自己亲事还没有定下,祖母可千万不能老才行。
说到亲事,宝珠才有些着急。安家姑娘会和侯府小爷定亲,这流言传了十几年,直传到姑娘大。
老太太没有亲生子,给孙女儿定给娘家,以后依靠更稳,也有可能。不过,就是定亲事,也是男家上门求。
送上门去,等于给别人相看。这,可不行!
带着疑问,宝珠慢慢睡去。在她隔壁院内,二奶奶邵氏和大姑娘掌珠还没有睡。邵氏嫌房中冷清,把女儿从小放在房中,母女同睡成了习惯,也可以说说闲话。
“你别气你姨妈,她也是为你好。”邵氏有时不喜姐姐方姨妈,有时也感激她在,才和婆婆不时能暂时融洽一下。
掌珠还气鼓鼓:“她分明醉翁有意!”
“你姨妈对我说了,她盼着你嫁到侯府,明珠给你当个臂膀不是更好。总比我现在好。”邵氏显然已让方姨妈说动。
掌珠冷笑:“您就是耳根子软,明珠岂是占下风的人?”
“她不肯占也没有办法,你虽不是老太太嫡亲的,却是名正方顺老太太的孙女儿,明珠喊祖母再亲,也不是安家的人。南安侯府又不笨,放着老太太的人不要,要她一个外姓人。”邵氏语调淡淡。
这话十分有道理,掌珠有得色的一笑,又好奇地问:“您一向和老太太不对,今天也这么说,难道祖母真的有话露出来?”
“她肯先让人吃定心丸?她倒有这么好就好了。”邵氏想想婆婆的厉害,就又要难过。怕女儿看到,又忍住。再道:“别人家的姑娘,早就定下亲事。她一直不提你们的亲事,只能是为自己打算。她的打算,左右不过是南安侯府。她要不是南安侯府的小姐,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宝珠皱起鼻子笑了笑,应声:“是的。”她母亲留下的丫头死的死,嫁的嫁。如今身边留下的,只有卫氏是旧人。
安老太太话刻薄,家用待遇上还是维持她侯府小姐的格调。天天外面喊艰难,家里用人一个不少。
姑娘们房中大丫头小丫头洒扫丫头一堆,个个都是老太太的人。
有话,也不能明说。
卫氏也能会意,跟着宝珠进去,打发她睡下。红花虽小,却娇憨异常,可以闲话。红花跟着宝珠睡房里,大睁着眼睛看房中一盏小灯。
鼓打二更后,安府陷入安静。又过上不知多久,宝珠动了一下。朦胧中听红花悄声道:“姑娘还没睡吗?”
宝珠随口道:“嗯。”又带着睡意道:“你怎么还不睡?”
“我在想啊,老太太今天骂得凶,是不是今年,”红花在这里停顿一下:“南安侯府里不来人了?”
宝珠的睡意让笑意撵走,她半侧过身子,和床前睡的红花眼对眼,悄声道:“你怎么又这么说,仔细让人听到。”
红花这么说毫不奇怪,家里年年都有人这么说。从安老太爷去世后,老太太的爹娘去世,她再也不回侯府后,就一年一年这话说得凶。
有人羡慕老太太独掌家业,只给别人气受。也有人因嫉而传出流言,总是声明前南安侯爷去世后,现在的南安侯,老太太的胞兄没理由还一直照顾她。
有点儿风吹草动,这种话就能出来。
红花低声道:“姑娘您不是也听到了,方姨太太吃饭时说的,南安侯爷回京,老太太若是不去看看,在外人眼里,像是兄妹生分。”
宝珠扑哧一声,又赶快侧耳听外房卫妈妈没有动静,才和红花小声道:“没有的事,睡你的吧,”
“真的今年侯府还会来人吗?老太太会带着姑娘们去侯府过年吗?”红花眼睛发亮。宝珠就打趣她:“你是想去呢,还是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