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告退。”临天突然发现,是他把她推到了天的另一涯,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一道天堑。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了这一句话。
临天回去了,回了北冰河。对于魂牌的事情,他越想越不清楚。于是便派人铆足了劲儿地找当年楚家的旧仆。但是人海茫茫,找当年被遣散的那些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临天身边一个护卫都没留下,全派了出去。他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山躺在床上。第八十一天。距她登基,不过才三月多而已。可是她没有任何的不舍,她对这人间没有任何眷恋。离了他,她就像是一个得过且过的空壳一般,心已经空了,余下的,不过是脑子在运作罢了。
她闭上了眼睛,十分安详。那个小宫女儿就站在她旁边守着她,一动不动,就如同机器人一般。女帝走了。走得悄无声息,甚至是冰宫殿内都是没几个人知道的。他们只当是女帝开始深居简出,开始闭关了。可是,却不知道,她已经承载着这几代的理想,用灵魂去触及那个他们一直想到达的地方了。
江山觉得身体轻盈,似乎是被什么召唤一般,不受控制地上升。但是她并没有拒绝,只是安详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原来这就是神居住的地方吗?江山看了看那渺茫的云海,却是没有半分艳羡。有几只凤凰被用细链子拴着脚,在大石头的旁边。就像几只漂亮的锦鸡一般。这就是世人所追求的吉祥象征的凤凰,凡鸟也。
她嗤笑一声,径直绕过他们,飘到了云端深处。神是一个端庄高贵的女子。江山看不清她的容貌。看清了也记不住,就像是被虚化了一般。女神问她有何求,人间如何?
江山却并没有按照那与首辅大臣说好的,她傲然抬头:“无所求。人间末世征兆,灵师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她这话绝非虚言,她顿了顿,继续说:“灵师存在的意义,本来是为大家服务的,可是现在,已经俨然变成了一个更高的阶层,灵师原本的意义已经没有了。”神静静地听着,不表态。
江山看着那个身影虚幻的神:“近年来香火少了许多吧?因为人,已经不需要神来引导他们了。他们已经逐渐脱离了蒙昧,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了。”
神淡淡地开口:“不过是个灵魂体,你不怕我把你碾碎吗?”江山也淡然:“事物都有消逝的那一天,那我就等着见您高楼塌吧!”
二人对峙,无言。许久,还是神妥协了。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人类已经不需要我了。人不是我创造的,是人创造了我。是他们用意念勾勒出了这云端之上,用意念汇聚成了神。我把意念分给他们,那些得到的,就成了灵师。”
江山听着,没有说话。
“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他们或许,真的已经不需要我了。”神哀叹:“我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得去另一个位面,那里还有愚昧的臣民等着我,等着我去救赎他们。或许我该还这一片位面一个清静了。”
江山弯腰,“多谢。”她说完,那凝结起的灵魂随着那包裹着她的灵力一同溃散,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就如同,没有存在过一般。
凡间事如何,与她何干呢?
江山成为了一道虚影,在她所拥有过的大地上飘过,最后匆匆一眼。
这以后是谁的天下,都与她无关了。
第一百六十章谁的天下,江山如画(大结局下)
北冰河又落雪了。
临天显然有些愁眉不展。频繁的发号施令的语气里有着不可抑止的急躁。楚朝歌病了。病的还不轻。
他到北冰河也不过是月余,她就已经受不了这极寒的气息了。整日的头痛欲裂,还频频咳嗽,今日又咳出了血来。
大夫已经换了好几个了,药也吃了好几副了,可是是丝毫不见好转的。临天坐在太师椅上,面色灰黑。他盯着那个在给楚朝歌瞧病的郎中。虽是尊称他一声郎中,看他的模样,披头散发的,倒像个长期流浪的江湖人士,不知能有几分真本事。
那大夫拄着手里的拐杖走过去。走过来对临天抱拳回话。临天看他的表情,倒是无从判断,他对楚朝歌的病情知道几分。
只听的那郎中嘴角带着笑,颇为卖弄得道:“将军,我观夫人的病情,不似伤寒;反倒似灵魂上的伤。这伤,怕是没救了,您还是准备后事吧。”他说的极为精确。但是临天却是心中毛躁。这郎中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敬意,反倒是有些故意找茬的意味。这让他十分不舒服。
那人倒是没听他的答复,哼着歌,唱着小曲儿走了。别看他一身的破布穷酸样,但是功力却是不浅,四个侍卫加上二三暗卫都没能拦住他的路。
临天等了许久,气消了,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还好他带着楚朝歌走了。不然就凭她这脆弱的身子骨,到时候病死了,都不会有人替她收尸的吧。
只是,为何是灵魂上的伤?楚朝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伤?万凝波当时逼他离开江山的时候,就是用的治灵魂伤痕的药。那她明明有药,为何不救楚朝歌呢?虎毒不食子啊。但若是那药是假的,江山也好好地活了这一百多年啊。临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这事情,他倒是多留了个心眼。
病床上的楚朝歌容颜憔悴,脸庞有些灰暗臃肿,嘴唇发白,眸子半阖着,看见临天,倒是想把头扭过去,不让他看自己。
临天给她压了压被角,但是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她终究不是他最爱的人,只是他要照顾的一个负担罢了。他的声音很轻,和以往一样温柔:“你好好休息,我再给你找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可是楚朝歌,今日听着这温柔语调,却突然觉得他是在讽刺。他一定是盼着自己死,然后好去和那江山狼狈为奸!这么想着,她用力地准备靠床坐好,不让自己如此颓然。可是她却是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临天把她按回被窝中,声音不咸不淡,但是足够让楚朝歌停下挣扎:“要是不想死,就乖一些。我会竭尽全力的救你。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灵魂上的伤。”
楚朝歌落寞地摇了摇头。她的发型,还是三天前的那个。如今显得十分蓬乱了。她对于临天的问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灵魂上的伤?那是什么?
她不答,临天也不问了,只是暗地里派人去寻这原因。床边点了一盏暖炉,热热的烤着,临天觉得热,便也只待了一会儿出去了。
楚朝歌窝在床铺里,百无聊赖地数着那一层层的纱曼,对自己说:楚朝歌,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男人。他待你好吗?也挺好的吧。他给你找大夫,给你抓药,倒是每件事都尽心尽力。可是他都不想多看你一眼。从前不想,如今更不想。你这到底,是在图什么?
那个完美的男子,他把别的女子呵护如珍宝,而她,却只受到他义务似的关爱。似的,义务似的,就像他与她签订的那条婚约一般。因为他们前世相爱,今生才要补偿给他一个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