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巡抚眼看女儿穿着脏污衣裳在厅堂转了半圈,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他早听说太子殿下行事离经叛道,如今可算是见识到了。陈巡抚跪地悲戚道:“殿下,殿下!这幅字微臣要了!微臣便是倾家荡产,也定会凑出三千石粮食!”
他这般卖惨,肖乾也不为所动:“陈巡抚急什么。陈小姐都出来了,怎能白来一趟。且看看有没有人出更高价。”
陈巡抚:“……”
陈小姐只得面如死灰,拿着字幅在厅堂每个男人面前转了一圈。自然是没人出更高价,陈巡抚终于如愿买下了字幅,也带回了他女儿。肖乾转脸又挂上了笑容,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再次提笔,刷刷又是一幅“国泰民安”。他目光在厅中战战兢兢众人身上扫过,再次点名:“沈掌柜,你看孤这幅字,该换多少石粮?”
这一晚,后院陪夏如茵玩姑娘们,八人都被迫出来卖字画,其中三人被弄脏了衣裳。刘嬷嬷悄悄告诉夏如茵,陷害她人是陈小姐和另外两名姑娘,其余五人发现了她身后脏污,却幸灾乐祸等着看她出糗,因此殿下也没放过她们。
肖乾还真是毫无顾忌帮她出头了。为此他不止得罪了陈巡抚,还得罪了八名官员富户。偏偏他又将此番报复作为逼人捐粮手段,并没有影响到此次为赈灾募捐。
她以为她会给肖乾添麻烦,肖乾却一石二鸟,强硬解决了所有问题。晚宴散场,夏如茵心中,委屈、感动、感激、不安……种种情绪渐渐消散,最后只余羡慕。
相比没用她,太子殿下似乎是另一个极端。他自信,强大,肆意,狠绝,无畏,是夏如茵想要活成,却无法企及模样。他好厉害,她羡慕他,也崇拜他。曾经她为能帮肖乾屏蔽情绪而高兴,而现下,她由衷庆幸,她竟还能帮到他。
肖乾便发觉,晚宴回屋后,夏如茵有些怪怪。他仔细观察,确定人确不大对劲,心中便有些七上八下。
他怀疑他吓着她了,毕竟发现夏如茵在他眼皮底下被人算计了,肖乾是十分恼火,确没控制好情绪。两人目光再次撞上,夏如茵又急忙忙收回视线,肖乾终于忍不住了:“干吗总看孤?”
夏如茵拼命摇头:“没有,没有。”复又想起了什么,道歉道:“殿下对不住,我让你自降身份了。”
肖乾这才想起他作为暗九时,曾经帮夏如茵对付过夏亦瑶。那时他心中莫名不快,朝夏如茵发火,说他这是自降身份,说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差劲愚蠢对手。
原来夏如茵是在记怀这个。肖乾又觉得头疼了,可自己说过话,还得自己兜回来:“什么自降身份?没这回事。孤这个人,就喜欢欺负弱小。”
夏如茵扑哧笑了。她才不信太子这种话,知道肖乾是安慰她,因此放松了些。肖乾便又道:“但你确对不住孤。孤身边人,行事怎能畏畏缩缩?谁想欺负你,你就十倍百倍欺负回去,谁想给你难堪,你就千倍万倍让她难堪。不要受了委屈还不吭声,孤丢不起这个人,知道吗?”
这么不讲道理对她好,果然是殿下会做事!夏如茵心里烫烫,脸蛋红红。她觉得她是做不到殿下这要求,顶多就是别人咬她一口,她也咬回一下。可她不想让殿下失望:“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
女子红脸模样真是又娇媚又可爱,肖乾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要努力这话不大靠谱。夏如茵被审视着,有些羞愧。她忽然想向太子解释:“殿下,我不是故意给你丢人。我就是,养成习惯了。”
“我在府中时,总是给夫人添麻烦,夫人便教导我,她是我大娘,自然是愿意包容我对我好,不会嫌我烦。可旁人呢?她说我身体那么差,呆在谁身旁都是拖累,便该更乖巧懂事些。我如果有事找她,她总是说你这心愿啊委屈啊,其实也不算什么,不该计较。只要别说别想,就可以忘记,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后来我便真不说了。时间长了,就养成了现下这性子,和人吵架都是慢吞吞,装傻充愣。”她抿唇笑了:“其实我装傻,只是不想被夫人发现我又在计较了。”
肖乾听着,心中便是一阵烦躁。他在屋中踱了几步,到底是忍住了没骂那位夫人。肖乾抬手按上了夏如茵头顶:“孤不觉得你是拖累,也不想你乖巧懂事,更不想你委屈自己。”他看着夏如茵,眸中情绪复杂:“孤也不知道孤会活多久,可孤一日还在,便一日会护住你。你只管做你想做,说你想说,只管让自己开心,其他什么都不必管。”
那只宽大手掌罩着夏如茵头顶,有些重量压住她,就如男人说字字句句一般。夏如茵眼中涌起热意:“殿下……谢谢你。”
一晚上感激与思索终于宣之于口,夏如茵哽咽说出了她报答:“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可我只要一日还活着,便会一日陪在殿下身旁。就算我死了,殿下也可以随意处置我。把我烧成灰,或者制成骨饰携带都可以,我不介意!不准就还能继续帮你屏蔽情绪……”
肖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