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步,又听皇帝叫住他:“等等。”
安王以为自己还要被训,赶紧回头躬身:“父皇。”
皇帝的目光扫过他干枯的嘴唇,指了指那碗解暑汤:“喝了再走。”
“是。”
……
安王回到王府,跟事情一说,安王妃欢天喜地去准备东西了。
安王心情激荡,抬脚往后园走。
“大侄子,大侄子!”他隔着院墙喊。
那边钓鱼钓到睡着的杨殊含糊地应了一声:“干什么?”
“我听你的,发现父皇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废话!”杨殊扭了扭睡歪的脖子,“那是你亲爹,有什么好怕的?”
安王喜滋滋地道:“以前都是我把父皇想得太可怕了,其实他还是很好说话的。我说自己只读了十三经,他也没生气。不过我明天又要去上学了,唉,我都这个年纪了,跟四弟五弟一起上学,可真是丢人!”
“有什么丢人的?你们进度不一样,肯定分开学。到时候你自己一间书房,学问最好的名士大儒来给你上课,不是挺好的?做学问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你看国子监,三四十岁的学生也不少,就连太子……哦,大皇子也是一边议政一边读书,直到二十来岁才结业。”
“你这么说也是。”安王把烦恼丢开去,想到明天五更就得起床,又哭丧着脸,“还说明天去城外摘果子,看样子不能去了。而且天不亮就得起床,好辛苦啊!”
杨殊手握钓竿,轻笑一声:“虽然辛苦,但被人重视的感觉挺好的,是不是?有所失,有所得。不再是可有可无的一员,成为别人眼中重要的人物,说的话不再没人理会,有什么事都来问你意见。你现在得到的,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啊!”
安王品着他这些话,跟着开心起来:“你说的也对。”
“赶紧去翻翻书吧,明天先生肯定会考你,你可别太丢人了。”
“哦哦,你说的对,这回先生肯定不会让我混了。那我先去找书了,回见!”
安王火急火燎地跑了。
杨殊坐在那里,看着鱼儿咬钩,将钓线扯得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却没有去提竿子。
许久——
“你要是个好皇帝就好了,可惜有那样一段历史。虽然你有变好的可能,但这关系到姜氏王朝,大齐国运,乃至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我不敢赌啊!”
和东宫相反,安王府是一步登天。
虽然皇帝没有立他为太子,态度却是不同了。
处理完太子与信王,皇帝低落了数日,终于打起精神,召见安王。
安王府与越王府紧挨着,后园就隔了一堵墙,安王时不时翻墙过来,找杨殊闲扯。
安王在后园跟杨殊玩双陆,正扯着他袖子嚷嚷他出千,那边内侍来传话了。
安王吓得膝盖一软,差点摔到池子里去。
杨殊眼疾手快,把他拉回来。
“既然陛下召见,你就去啊!那是你亲爹,又不是没见过。”
安王气虚:“父皇见了我,从来就没有好脸色。而且这段日子,他们说、说……”
“说你要当太子了是吧?”
“哎,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安王急忙去捂他的嘴。
杨殊嗤笑一声,说道:“瞧你这点出息!你什么德性,圣上不知道吗?他是你亲爹!快去吧,别让圣上等。”
安王被他一嘲笑,反而心定了,赶紧爬回隔壁,净面洗手换衣。
皇帝在太元宫召见他。
被太子和信王气得头疼,正好太元宫清净,便在这里休养几日。
安王来时,皇帝就穿着常服,靠在树荫的躺椅上听裴贵妃念书。
见他来了,裴贵妃搁了书册,叫人上了解暑汤,便退了下去。
皇帝没起身,慢慢摇着蒲扇,与他说话:“朕记得,你上学第一天就打了先生,是不是?”
安王垂着脑袋,虽然十分口渴,却不敢去端茶汤,舔了舔嘴唇,老老实实回道:“回父皇,儿臣没有打先生就是将蚂蚱放到先生的领子,先生气得要打儿臣戒尺,儿臣不肯,就推了一把……”
皇帝冷冷道:“可是先生年纪大,让你推得摔了一跤,半个月起不来床。”
安王只能干笑。
皇帝叹了口气,坐起身看着这个儿子。
刚刚二十的年纪,脸庞还有些生涩,不过五官端正,细看还是颇俊朗的。再往下看,他长得不算矮,只是平日动得少吃得多,身材微微有点发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