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内侍一一退下,只剩下裴贵妃一人,跪坐在神像前,抱着襁褓。
片刻后,她听到身后轻微的响动,转过身去。
杨殊从偏殿出来,呆呆地看着她。
裴贵妃眼睛一眨,泪水从眼眶滑下,滴落在襁褓上。
杨殊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到了裴贵妃面前,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跪了下来,深深地低下头去。
裴贵妃颤抖着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哽咽着:“我的孩子……”
再也压不住情绪,痛哭出声。
外头的崔顺隐约听见,不禁跟着伤心。
娘娘真的很心疼这个无缘的小皇子,回头要向陛下禀报,好叫陛下多多怜惜。
殿内,杨殊泪流满面,却不敢抬头。
直到耳边传来明微轻声的提醒:“你们抓紧时间,贵妃娘娘不能留太久。”
她小产才几天,本该躺床上静养。这回硬是找了理由,到供祠上香。时间长了,服侍的人肯定不放心。
裴贵妃也醒悟过来,对她感激地笑笑,擦掉脸上的泪。
母子俩起身,到一旁说话。
“你都知道了?”裴贵妃轻声问。
杨殊点点头,涩声道:“我……见到了傅先生。”
裴贵妃露出怅然的神情:“没想到傅先生还记着这个承诺,果真是个守信的君子。我原想着,姑母一去,再也没人知道真相了。”
她口中的姑母就是长公主。长公主是当今的长姐,却是皇长孙的姑母。
杨殊听她提起长公主,心头便是一酸。
祖母还活着的时候,他从来不知道他们为自己付了这么多,心里还埋怨他们丢下自己一个人。现在他知道了,却再也不能见到他们了。
他鼓起勇气,看着眼前的裴贵妃,问出那个问题。
“您……您不是自愿进宫的,是为了我,对吗?”
裴贵妃神情灰暗,此时却对他露出一个笑:“母亲不想骗你,当初确实不是自愿进的宫,但这些年也算享受荣华,你不要愧疚。比起年纪轻轻守寡,改嫁也不错。”
她说得轻松,杨殊却险些落下泪来。
比起十八岁就守寡,他确实希望母亲能够改嫁。但,那必须是母亲自己想要嫁的男人,而不是被逼着服侍谁。
裴贵妃看他这样,伸手摸着他像极了自己与丈夫的脸庞,眼神温柔眷恋:“你既然知道了真相,就应该明白,他容不下你。去了西北,就别回京了,好好在那里经营。天高皇帝远,那里的消息没那么容易传回京城。至于日后,你要量力而为。千万要以保重自己为要,你安好,母亲在千里之外,才能安心。”
杨殊还是去了千秋宫。
如皇帝所言,贵妃卧病。
他在寝居外问安,宫人出来传话:“娘娘说,三公子有心了。才从天牢出来,三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过几日,给您准备的行李便送到侯府去。”
杨殊答应一声,拜别告退。
出了皇宫,他的眼眶才有点湿润了。
至于么?这样子都不让他们见面。
他因何顺利出狱,傅今已经借着宁休之口转告他了。
若不是裴贵妃借着小产之事,拿住了皇帝的心思,吕骞也要细细筹谋,找到好时机,才敢开口求情。
想到裴贵妃生病的真相,杨殊胸中的愤懑几乎要溢出来。
小产!竟然是小产!
怎么就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小产了?他都不相信这是意外,前后的时机卡得太好了!
而且,她身子不能算弱,无非年纪大一些。
或许怀胎是巧合,小产绝对不是!
“公子?”阿玄看他神情不对,唤了一句。
杨殊低头抹了一把眼泪,上了马车:“回府!”
“是。”
几天后,侯府收到裴贵妃送来的几大箱东西。
衣裳、药材、用具,甚至还有不少可以长期保存的吃食。
阿绾将它们一一收拾到行李中。
杨殊闷坐着,好几天都没怎么说话。
阿绾很担心,想劝他又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时候,明微终于递来了消息。
……
玄非扫过眼前一群人,皱眉:“你们以为去春游吗?这么多人!”
明微带了多福,杨殊这边,阿玄和阿绾都在。
“那你说带几个?”
“最多两个。”
明微看了眼:“行,就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