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宁休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你遇上她是福是祸了。”
他又不是没眼睛,明微一直帮着杨殊,他看得到,但她也把他推上了这么一条路。
杨殊却笑了。
他靠在车壁上,黑暗中,偶尔有灯光从车窗一闪而过。
“如果没遇到她,上次玄非观测到帝星,大概我就得跟你远走高飞了。这辈子浪迹天涯,倒说不上有什么不好,但也……好像没什么好的。”
宁休听得这话,心中莫名一酸,心里那份不虞,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曾经历过,没有也就没有。但是经历过了,怎么能想象失去的情形?
他从出生就为人所爱,然而爱他的他爱的,一个个都离去了,无法回应,也无法报答。又怎么舍得再失去一个?
“你别多想了。”他低声道,“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顺着走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天牢到了。
宁休施展玄术,将他送进去的那一刻,耳边听到他轻轻的声音:“谢谢你,师兄。”
宁休抬起头,看着他轻飘飘地掉进牢房。
这是他第一次喊师兄。
……
旭日东升,傅今伸着懒腰从客院出来。
看到吕骞坐在堂中,他擦了擦眼睛:“您老怎么没上朝?”
上朝的话,五更就该走了。
吕骞正在吸旱烟,腿脚发作严重的时候,就靠这一口压着。
听得傅今说话,他抬头看了一眼:“临时取消了。”
傅今愣了下:“取消?”
宝座上这位,登位十八年,向来勤勉,不可能没事取消早朝。
吕骞点了下头,说道:“裴贵妃出事了。”
“什么?!”
蒋文峰把打着酒嗝的傅今送走了。
明微扭头问玄非:“一直看我作甚?”
从刚才开始,玄非就时不时盯着她看,她想忽略都不行。
见她发问,玄非直言不讳:“为什么将主动权拱手相让?”
他不是傻子,从傅今进来开始,明微就不怎么说话了,任由傅今引领话题,做出决策。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明微,她这个人看起来挺随和,实则有着极强的掌控欲。就如同上次玄都观之争,强行介入,迫使自己居于下风,虽然顺利当上了观主,却被她压了一头。
明微笑了笑,问他:“你觉得,傅先生会跟去西北吗?”
玄非思索片刻,答道:“可能性在五五之间。京城如此形势,去西北经营出另一番天地,是个很好的选择。”
明微却道:“我认为,他自己不会去。”
“为什么?”
“因为京城需要人盯着,他不信任别人。”
傅今有大才,同时也很自信。杨殊现在的处境,除了被放逐出去,没有更好的路。但京城毕竟是权力中心,一旦发生什么,鞭长莫及。
他不留下,还有谁能替他?蒋文峰固然可以,但他是个打理细务的能臣,争权夺势不在行。
“他就这么信任……”玄非的目光瞟向杨殊。
“这也是一项考验。”明微道,“本事强的人,总有点自视甚高。如果本身没有足够的能力,如何能叫他甘心为人所用?”
傅今又不是傻子,就因为当初那点交情,拼了老命把杨殊送上至尊之位?总得看看他扶不扶得起来。
玄非有点回过味来:“所以,你是故意让他占据主动,好让他出力?”
明微意味深长地笑:“他想要的东西,我不需要,他会的东西,我不精通,把战场让给他,不是物尽其用吗?”
玄非:“……”
所以,他被明微抢尽主动权,是因为两人的功用重合了?
“你就不怕把他养太肥了,日后失去话语权?”
明微叹道:“你这就误解我了。我要话语权做什么?身为女子,我又不能出将入相。只要结果顺着好的方向走,能够达成我的心愿,别的都是旁枝末节。”
玄非很怀疑地看着她:“真的?”你有这么高尚?
明微笑而不语。
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要将舞台让给他们。只要做幕后人就够了,不需要自己粉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