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骞皱眉:“为什么要去西北?”
“流放嘛!那里够荒凉。”傅今答得顺口,“当然,要给他一个好理由,比如感念先祖功业,为我大齐备战之类的……”
说罢,又唉声叹气:“想他一个富贵窝里出来的公子哥,去那种地方吃苦,也是够可怜的。过个几年,等京里的人淡忘了,再叫他辞了官,或者当个富家翁,或者游历天下,痛痛快快过完这一生,我也算对得起故人所托了。”
吕骞缓缓点头:“这个要求老夫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老夫一个要求。”
傅今笑得略显狗腿:“您老尽管吩咐。”
“此事一了,你就此离开,永不入朝!”
“哎呀,相爷多虑了。”傅今道,“这话我早年就说过了,放心吧!”
吕骞拿起竹钳子,拨了拨炭火:“你回去等消息吧。”
事说完了,小厮放心大胆地拿着馒头片回来了。
傅今兴高采烈地抢过去:“相爷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家宅子这么大,难道就没有一间给我住?来,先烤片馒头吃吃……”
……
天牢的环境,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污浊。
一间间独立的牢房,除了没有正经的门,与客栈的小单间没有分别。
而且,杨三公子下狱的理由太奇怪了,谁敢怠慢他?指不定皇帝就是一时生气,明天就放出去了。
所以,他不但有小单间住着,还有小炒菜吃着,甚至还有小画册看着——当然是穿衣服的那种。
可他完全没有心情看,翻了两页,就丢到一边去了。有床板不坐,就坐在透气的小窗下面,盯着照进来的月光发呆。
狱卒看他这样子,叹了口气,同情地摇了摇头。
受的打击太大了吧?也是,好好的公子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忽然就被关了,哪受得了?可怜的……
狱卒背着手晃过去了。
他没看到,一个纸片小人从透气小窗跳下,落到杨公子的面前。
秋雨一起,天气冷得格外地快。
首相吕骞仍像少年时一般,围着暖炉,一边烤火,一边读书。只是,时不时要捶一下腿脚。
傅今也坐在暖炉边,一边温酒,一边往火里扔竹炭。
“您这毛病,可比以前明显了啊!”傅今说。
吕骞喝了口茶:“年纪大了,天气一冷,腿就跟失去知觉一样,下雨的时候,格外难过。”
傅今笑眯眯:“说起来,您老这腿,是怎么出的问题?”
吕骞淡淡说道:“早年随长公主出征,在北地冻伤的。”
“哦,长公主啊……”拖长的声音,显然意有所指。
吕骞不动声色,又呷了口茶:“你不该来的。”
傅今又往火里扔了一块炭,拿着长长的竹钳子翻来翻去:“该不该都来了,可见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想逃也逃不过。”
“走到这一步,也是命中注定。”
傅今笑了起来,吩咐给他温酒的小厮:“有酒无菜,忒没劲了。你去厨房拿一盘子馒头来,要冷的,切成片。”
小厮答应一声去了。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是不是命中注定,您都得还这份人情,是不是?长公主的人情,还有当初太子殿下举荐的人情。”
加了三遍水的茶,已是淡而无味。
吕骞搁下茶杯,说道:“若不是长公主的人情,老夫不会看顾他这些年。若不是太子殿下的人情,当初就不会替你们扫尾。”
傅今笑道:“就是说嘛!既然做了,何不做全套?现在明哲保身,也没什么意思,对不对?”
吕骞冷笑:“我吕氏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就是你的意思?”
傅今立刻软下来:“怎么就到这种程度了?您是首相,哪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您家一百多条人命?”
“小事?”吕骞冷笑得脸都要抽筋了,“皇天厚土,天下至尊,这是小事?”
他这样油盐不进,傅今索性一摊手:“照您这么说,看着他丢了性命,才算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