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煦起初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赶紧摇摇头:“没有呀,我挺好的。”
“你挺好的?还记得我刚才交待给你什么任务了吗?”
朱煦傻眼了:“您···您又交待我任务了?”
南秉怀有些嗔怒道:“难道我刚才交待你的事情都成了耳旁风了?”
朱煦有些汗颜了,顿时羞愧地垂下了头。
南秉怀一句严厉的谴责之后,表情又变得关切了:“小朱,你是不是累坏了?如果精力不好,就先休息几天再说。”
朱煦腾地站了起来,一副虔诚的样子:“对不起,我刚才因为想一些别的事情而走神了,请您原谅我。我的身体挺好的,可以接受任何任务。”
南秉怀依旧很凝重:“到底是什么严重的事情让你魂不守舍呢?”
朱煦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哪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呀?您真是太敏感了。”
“小朱,我可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你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你,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想隐瞒吗?”
朱煦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避开自己写满悲痛的表情,并抹了抹眼泪。
南秉怀的神情严肃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点说呀!”
朱煦万般无奈,只好把家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向南秉怀做了坦白。
南秉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小朱,你的意思是玉珠今天上午要做流产了?”
“嗯。”朱煦痛苦点点头。
南秉怀顿时急道:“你这个臭小子还哭什么鼻子?还不赶紧去医院阻止她?”
朱煦一怔:“可是我不能离开这个工程呀。”
南秉怀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真是一个白痴。谁说坚持事业跟她生孩子发生冲突了?还不赶紧去?”
朱煦继续辩解:“可是···她如果坚持生孩子,身边就离不开人照顾呀?”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未必需要流产,也未必需要你停职来解决呀?先阻止她做流产再说。你如果再犹豫就来不及了。”
朱煦迟疑一下,不由看了一下手表,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上午十点了。
“南教授,恐怕来不及了···”
南秉怀赶紧提醒:“从这里去她的医院确实远了一点。你先打个电话稳住她。”
朱煦一听,二话不说便掏出手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可是,他随后傻眼了:“南教授···她···她关机了···估计现在正在手术台上。”
南秉怀重重叹了一口气:“既然电话打不通,那还是开车赶到那里吧。”
“可是···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小朱,你还爱她吗?”
“当然爱。”
“既然还爱她,就应该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赶到她的身边。就算她做了流产,那现在的身心和情绪都会很虚弱。难道你可以等闲视之吗?你做人真是太自私了!”
朱煦在他的谴责下,终于悔恨交加:“请您别说了···我立即去!”
朱煦一听妻子有些颤抖的声音,不由心里一沉,但他这次必须鼓起勇气:“珠珠,我允许你打胎!”
尽管窦玉珠已经意料到了他的决定,但等这样冰冷的话一入耳,还是令她浑身一震,感觉客厅上面的天花板不断旋转···
“珠珠你?”
朱煦发觉到了妻子的异常,赶紧伸手揽住她的娇躯。
窦玉珠迅速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并拼命摆脱了丈夫的簇拥,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副冷眼俯视这个男人。
“朱煦,难道这就是你一宿没睡觉而考虑出的结果?”
朱煦冲妻子露出一副诚恳的表情:“珠珠,我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如果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骨肉那是假的。可是,我目前的事业正处于风口浪尖,假如我为了自己而退出的话,恐怕会让我抱憾终身。”
“你既然成功突破了所主管的项目,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可是,区区一个rs—76项目仅仅是我们这项超级工程的冰山一角,我怎么可以满足这一点点的成就?如今南教授和上级组织对我寄予厚望,我怎么可以做出令他们失望的决定?珠珠,我不能为一己私欲而放弃报效国家的机会呀!”
窦玉珠的脸色一片惨白:“难道你不想为朱家留后了?”
“当然想。不过鉴于特殊时期,还是等到我完成这项工程再说吧。”
“朱煦,你已经年过三十了,而我也即将迈入三十岁的门槛了。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挥霍呀?等到这项工程彻底完成时,还需要等待何年何月呀?”
朱煦两眼模糊了:“对不起···我毕竟是国家的人···有些时候身不由己···我该做出的牺牲必须要做。”
“朱煦,这就是你的抉择?”
“是的,这个抉择充满了痛苦和无奈,但我别无选择。”
“什么叫别无选择?难道你凭借rs—76项目还不能算功成名就吗?”
朱煦反问道:“珠珠,难道你希望自己的丈夫躺在一个功劳簿上吃老本吗?”
窦玉珠愕然无语。
朱煦又重申:“国家自从立项fast工程,为我们这些天文工作者拓展了一个多么宽广的施展舞台。在我的那些同事当中,谁家没有杂七杂八的事情?可谁又没加班加点地忘我工作?因为这是时代赐予我们的千载难逢的机遇,我们不能辜负这个时代的重托呀。”
窦玉珠再也不能沉默了,不禁愤然道:“难道我怀孕的事情也算是杂七杂八吗?”
朱煦的表情一副凝重:“珠珠,你千万别以为咱们舍去一个孩子就是了不得的事情。在从事科研的同行们,比咱们付出更多的有的是。我们要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应该学会‘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珠珠,你也是一个事业型的女,如果打胎就不影响你评定职称,并在医学领域上进一步发展。”
窦玉珠沉吟良久,终于咬了咬嘴唇:“好吧,我成全你,今天就打胎!”
朱煦心头一震:“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在自己工作的医院做人流,身边有的是同事来照顾我。你就算去了也是多余的。”
朱煦知道妻子对自己的怨,不由黯然无语。
不过,在上班的时候,朱煦还是亲自把妻子送到她工作的医院门口。
窦玉珠这一路上都毫无表情,等出租车一停,立即开门下车,都没有再看丈夫一眼。
朱煦冲她身后喊道:“珠珠,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窦玉珠并没有回头,而是冷冷的语气丢下一句话:“你不用操心我,还是忙你自己的吧。”
朱煦一愣,不再对妻子有任何殷勤的表示了,尽管他清楚妻子心情不好受,可他的心情又何尝好受呢?当他的心情如此沉重时,又哪来的温馨语言去安抚妻子那颗受伤的心呢?
他的心情突然发堵,望着妻子进入医院大门的背影,不禁泪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