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齐慎又开始睡得不安稳了,如同之前烧得滚烫时一边,辗转不安,梦呓不断。
“齐永……猴子……谭岭……老邓……老三……”
一个又一个名字,从齿间蹦出,有谢鸾因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
她神色微黯。
猴子,那个精瘦的少年在混战中被刺倒在地,最后生生被战马践踏而亡,被寻到时,肚子破了,肠子脏腑淌了一地。
而谭岭,哪怕是少了一条胳膊,却仍然是全军上下最为出色的强弩手。即便到死,他手中的弓箭已是不知在混战中落到了何地,即便一把弯刀深深砍进了他的胸膛,他手中的利箭,却还是狠狠扎进了那个拿刀的鞑靼人的颈项,两人就这么站着,不死不休……
谢鸾因眼中悄悄泛了潮,伸手过去,将齐慎的手握住,他却是陡然一个激灵,睁开眼来的同时,人便已是从榻上弹坐而起。
目光一瞬空洞而茫然……直到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度,他缓缓转过头,望见了谢鸾因……
有些宁愿当成噩梦一场的回忆,便是无力阻挡地呼啸而来,他似觉得疼,狠狠皱眉闭眼,浑身哆嗦。
谢鸾因叹息一声,弯腰、展臂,将他轻轻环住,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一下、再一下……
而齐慎,终于再也忍不住,手扶上她的腰,蓦然一紧,将她死死抱住,而脸,埋在她的颈侧,很快,谢鸾因便感觉到了颈边的湿热,又一路蔓延,烫疼了她的心。
她的手微微顿了下,又继续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再一下。
而齐慎,却在她颈边,发出了受伤小兽一般的低鸣声。
这样不能现于人前的脆弱,让谢鸾因不期然便是想起了从前定国公训诫儿子们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一军统帅,要担负的,不仅仅只是战事的输赢,还有更多。”
今冬一役,鞑靼十万大军由哈密入关,长驱直入,直到隶州以南,才被陕西都指挥使齐慎手下兵马打回隶州城。
隶州之战耗时大半月,赫里尔泰败走,齐慎率兵趁胜追击,直入了鞑靼腹地。
先是拿下霍尔部,后又在合黎山一役中,以少胜多,将鞑靼十二部落中,除却王庭所在,赫里尔泰的折兰部外最为强悍的休屠部重创,手刃休屠王,俘虏一万余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