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云辞走了,贺瑶清才兀自褪了衣衫沉下水。
至此,一整夜的疲乏才将将疏解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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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浴房水汽腾升,氤氲雾寥,贺瑶清已是昏昏欲睡之态,却不敢再泡,但要唤外头的李云辞却是委实拉不下这个脸面,遂缓缓起身,不曾想她委实高估了自己,不过才刚要起身,腿肚子便是一阵发软,只听得水声哗啦啦,贺瑶清慌忙用手撑住浴桶的边缘,险些摔着。
不曾想,正这时,身后伸出一双修劲有力的臂膀,拿了浴巾替她细细擦拭,待见着青紫之处便轻而又轻,随即内衫将人一裹,便将她抱在胸怀从浴房中出去了。
待至卧房,李云辞径直将人置于床榻之上,榻上的一应被衾铺盖皆换过了。
贺瑶清羞红了脸面正掀了被衾要钻入,不曾想李云辞竟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个小罐的膏药,轻叩住她的手腕,“我才刚跟嬷嬷讨来的药,活血化瘀最好不过了。”
闻言,贺瑶清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嘟囔道,“你去找她们拿药膏,她们岂不是皆知晓了?”
言讫,李云辞一声轻笑,喑哑道,“你忘了么,你我原是夫妻,做这些亲密之事最是寻常不过了,若说羞合该是我才对……”
说到这里,李云辞面上愧怍不已,低了声线,“昨儿原我……太不知轻重了……”
贺瑶清听罢,见着李云辞眉头敛起的川字,亦是心疼不已,只得出声宽慰。
“无妨的,你莫放在心上,便只有先头醒来之时疼了些,眼下已然好多了的……”
不想话音刚落,那头李云辞面上一时愕然,这厢贺瑶清亦是砸么出话里头一丝鼓励之意,好不及应,便见李云辞唇角勾起,“我知晓了……下回再接再厉便是……”
贺瑶清在被衾下翻了一个声,再不欲与他多说,“你出去罢,我自来上药。”
李云辞却不应,轻掀了被衾的一角,抬了她的皓腕,食指轻沾了一点药膏,细细按压在了青紫处,缓缓打圈,待至完全吸收了便又挑了一点药膏再上了一遍,至此全身的药上下来已然是大半个时辰了。
可李云辞不曾有半点不耐,小心翼翼的模样似怀中人儿为世间珍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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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身上的药上好了,李云辞又拿出另一罐药,不过一眼,贺瑶清便知晓是什么药,更是羞赧无状,说什么都不要他替她上了,只伸了纤纤玉指将药罐子拿了过来,口中催促道。
“我自来罢,你今日无事么?快些走吧!”
闻言,李云辞笑意潺潺,也不曾强求,遂起身行至屏风外头的桌旁坐好,手指于桌面之上下意识轻叩着,再不曾多言。
只听得屏风后头一阵轻而又轻的悉索之声后,便是一片静默,半晌,便听得贺瑶清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过来。
“昨儿我听说,圣上要王爷留在金陵?”
李云辞听罢,心头一默,眼帘微垂,继而缓缓起身,绕过屏风,便见贺瑶清已然穿好了中衣正靠在榻上。
李云辞坐在床沿之上,眼下尤花殢雪已过,闷怀萦回,一时默然。
贺瑶清见状,亦敛了唇边的笑意,轻声道,“阿辞,你莫瞒我。”
李云辞心下一叹,遂附在贺瑶清耳边,用只二人听得见的声音哑然道。
“昨日在殿上,圣上说,封我为太子太傅……”
闻言,贺瑶清面上怔楞不已,“太子太傅?圣上连太子都不曾有……”
话还不曾说完,便抬手捂了唇口噤了声。
是呀,圣上连太子都不曾有,何况他原一个统兵打仗的武将,饶是再学富五车,倒也不必与文官争长短,做什么劳什子太傅?
圣上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竟为了要留住李云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可这些不可言说的道理,她既能想明白,李云辞自然也明白。
回想昨日在宫里头他立身在屋旁见着她盛装的模样,眸中分明不曾露半分郁懑,想来是他不想教她担心……
“若留你在金陵城,那雍州兵马谁人来掌管,圣上可有说么?”
贺瑶清的声音,轻而又轻,眉头深锁得仰面望着李云辞。
李云辞朝贺瑶清回望,瞬然,二人四目相对,屋内是一阵静默,只余墙角的更漏几声滴答。
半晌,李云辞一手抬起贺瑶清的手掌,修劲的指节轻悬,于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了一个蔺字。
见状,一颗心渐渐下沉,平摊着的掌心渐渐握拢指节蜷成了拳。
想来圣上早有打算,寻了这样一个敷衍的由头,若李云辞应,那雍州兵马悉数归于蔺璟手中,若李云辞不应,想来他二人出金陵城怕是算不得容易了。
贺瑶清顿了一顿,复道,“眼下府中旁人可信?”
闻言,李云辞缓缓摇了摇头,只道久不居于金陵城,万事难说,除开阿二一行人外,旁人皆不可尽信。
贺瑶清心头亦深以为然,李云辞久不居此处,难保有人不曾暗中收买,先头的风花雪月在这一瞬皆抛开了,眼下那举步维艰之感才慢慢袭来。
少顷,贺瑶清忍着酸痛掀了被衾下了床榻,拉着李云辞行至卧房另一头的案几,拿了磨条在砚台内磨了墨,继而替笔轻悬,一字一句得写到。
“圣上可知蔺私通突厥一事?”
见此,李云辞眉眼一挑,心下一默,这句话,从前李宥也说与过他,那时他疾言厉色得呵斥了李宥,可如今瞧来,圣上召他回金陵城述职,那样巧突厥便来犯,倘或没有面前的人儿,突厥怕已然破城。昨日又提了留他在金陵做一个虚得不能再虚的衔儿,反而要将雍州兵权另至于一个文官手中。想来蔺璟,颇得圣上的信任……
倘或圣上知晓蔺璟勾结突厥……
亦或是,蔺璟勾结突厥乃圣上授意?
若是真,金陵城自然是不能再待,但眼下圣上不松口,为臣子,他便不可擅离。
至此,李云辞沉了眉,抬了手指扶着额头,不过,原这些原都是猜测,暂且还无真凭实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