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门权阀者众多,关系盘根错节那是必然,只不过听着萧珩这样一说,定麟心中隐隐感到奇怪,总觉得萧珩的话好似哪里有纰漏,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萧珩已经转换了话题,“对了,你适才说到明年的乡试,有一句话我倒是想问问你。”
定麟一愣,“兄长请问。”
“为什么突然之间想参加乡试了?”
定麟心中某处硌了一块,半晌,才淡淡笑了一下,道,“原本就是苟活性命之人,还不找些办法保全自身?”
“这样?”萧珩闻言微微有些诧异,复而又抿唇一笑,“那你恐怕还得加紧些了,时不你待。”
这回倒是定麟有些奇怪,“兄长何出此言?”
萧珩的唇角微微漾起一丝微澜,平静而宁和道,“为兄只是给你提个醒罢了,如今京门当中的那个圣人,也还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萧珩说着这话,便徐徐起身,青衣广袖地站起来,向着屋外满园青翠曳曳行去,只在末尾轻道,“今次老太爷与父亲突然被诏上京,其中并不简单,恐怕,是要变天了。”
定麟闻言一愣,侧眸朝着萧珩望去,但见其人的身影早已没入园中丛丛碧竹。
他转回头来,凝望着自己手中的那个“沉”字。
按照往常一般,定麟一直在谨园待到快用晚膳的时候方才离开,如今依然是八月,天气燥热得很,黄昏后晚霞如若火烧,从西边日薄西山处绵延而开。
定麟实在浑身热得黏糊,想着快些回去就洗个澡舒服舒服。
一直走到萧麒院子大门开外七八步的地方,隐隐约约却听到院外长街的拐角处传来几句男孩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定麟走过去时无意听了几句,发觉原来是几个年少家仆打架罢了,于是也没有多管,往着自己的院子走进去。
他自己的这几日清平日子都还是看在萧珩的面子上才有的,他哪里是什么菩萨,自身都难保,还有闲心管别人的死活?
回到自己的院子,定麟唯二的两个老妈妈依旧待在厨房外的矮墙墩边上打着蒲扇乘凉说闲话,看见定麟从院子大门外走进来,也全然当做没有看见一般,两个老妇女有说有笑地自顾自开心。
定麟在这里也住了个把月,面对这样的情景早就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主子在府中没地位,又怎么要求这些做下人的尽心尽力?
更何况,萧麒这具身体手脚也没有残废,加上平常除了去萧珩那里读书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重要的事情,所以自己也有时间料理自己的饮食起居,不用假旁人之手,倒是更加安心。
而且,定麟也懒得和这种年纪的大妈去争什么,跟这种在府里都熬成精的老妇女争吵,只会给自己惹一身骚。
定麟自顾自往着厨房里走进去,正想架锅烧热水的时候,却发现水缸里已经一滴水都没有了,自己还得往院子里的水井重新挑水。
想了想,觉得麻烦,干脆没有烧水,直接在院子当中拎了两桶冷水回房,就着冷水冲了一冲,换上一件素日的单薄衫字,回房点了支蜡烛,打算再看几页书就睡觉。
没想到之前院子外头那一众仆人还在原来的地方骂骂咧咧,原本看这些繁体字的书就很烧脑了,外头的声音传进来又格外的让人容易分心,定麟就着烛火看了两页,觉得心中烦躁,又把书合上,回身去榻上眯了眯,想等外头的噪音轻一些再去看。
大概在榻上眯了两刻钟左右,定麟便又被外头那一阵嘈杂给惊醒了。
一拍枕头。
娘的!看他这院子偏僻就拿着他的院子当施暴场所了么!
定麟下榻穿鞋,披上一件单薄的外氅,推门望着院子外走去。
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出院子,在长街阴暗的拐角之处,定麟望见了那一群始作俑者。
这个时候西边的垂阳已然挣扎在地平线之中了,暗橘色的光亮投下来,定麟只能看清楚长街角落里围的一圈人。
一圈人打一个人,少年们围在一起,嘴里骂骂咧咧着脏话,脚下动作很黑,不要命地踩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