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刚出电梯,就看到站在电梯外面的人。
凤兰两口子拿着不少东西,见了面就笑:“二哥,二姐,你看这事闹的,我们都不好意思登门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笑脸人。
老二和英子缓和了脸色,开了门叫人进去。
凤兰就跟英子说:“我那嫂子就是个糊涂的,咱两家的关系,实在的很。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跟雷家这都远了的亲戚了,咱才是老交情。千万别跟糊涂人一般见识……”
英子笑了两声,就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比如医院要换地址,要往开发区这边迁这一类的事情。绝口不提发生的这件不愉快的事。
等把人送走了,清平才说清宁:“你说这事会咋办?”
清宁也不知道呢,只说:“看我妈跟她的关系还挺亲密的。还有那个小琴姨。”
清远却不喜欢凤兰,哪怕早些年在县城的时候跟凤兰家常来常往,他也不喜欢,“爸妈对公器私用这事特别讨厌。自家的产业里任人唯亲那是自家的事,但公事就是公事。她后面有妈的面子在,那她安排她那些后辈,是不是间接的也借着咱妈的光呢。”
非要这么想,确实容易叫人不舒服。
李仙儿就常对人抱怨,说干部当的大了,不一定就是有本事的人。比如人家凤兰都能安排家里的人,老四家两口子那么大的干部,连清丰的工作都给安排不了。
你说你初中毕业的怎么安排?
要是清丰开口了,说四叔四婶我想干个啥,比如说是工厂这些地方,那肯定会帮着安排的。企业是自家的,总有你能干的活对不对?
但是李仙儿看不上啊。
想去政府里,说也不要当啥秘书,当个司机就行。
领导的司机是那么好当的?
司机也是生活秘书,跟领导的关系是相当亲密的。那所要具备的素质就多了。
有眼色,手脚勤快,有见识,知道什么礼能收什么礼不能收,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人能打交道还要刻意打交道顺便探听点消息,什么人不能打交道还要刻意回避且遇到的时候尽量闭紧嘴巴。在单位的时候,能当眼睛耳朵。出门的时候能帮着跑腿,解决一切琐碎事。有危险的时候还得当保镖用。
你说你要啥没啥,凭啥给人家当司机去?
她提过那样的要求,林雨桐直接把电话给撂了。有些人压根就认不清自己。
像是赵爱华那样,有自知之明,不为难人的安排,顺手的事,林雨桐就是不喜欢老大家两口子,也会顺手帮一把孩子。
前两天这几个兄弟姐妹一块儿说话,清远还跟清丰说:“你在京城也熟悉,真要是去也合适。开一家保洁公司,这种技术含量低,只要踏实,肯定能挣钱。”一年一二十万,还是很轻松的。
他没说的是,咱自家就有很多产业。比如驾校、比如我姐的公司、比如好些医院、这些都是把保洁这一块外包的。一年我给你多少钱,然后保洁这一块你们公司负责。光是这些大单子,一年别说一二十万,十万都是少的。
但清丰是咋说的?他说话跟打机关枪似的,“……保洁给人家打扫卫生,看人家的脸色,我看够别人的脸色了……我回来自己干……在南边我学会酿酒了……回来就酿粮食酒……散酒往出卖……”
吧啦吧啦的,说他的创业计划。
清远听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这几年的农村的市场是怎么样的,想着也不好耽搁别人的发财大计,这个话头就打住了。
但是清辉呢?沾上尾巴就是猴。
这两天正问清远这保洁公司的情况呢,听着应该是上心了。
而对老家的事,林雨桐是没怎么往心里去的。邻里纠纷这事,有时候真不好说的。
就像是康熙朝的宰相张英老家闹出来争墙的事,‘让他三尺又何妨’,这就是态度。
而如今不是古代,那就一切按照法律说话。
开完会出来,秘书说秦院长打了十四通电话来。
秦院长说的就是凤兰。
林雨桐把手机掂在手里,到底是没把电话回过去。
到了一定的位子上,是不能有朋友的。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其实古今这一道理是相通的。
私人关系太亲密,带给彼此的都未必全是好事。
尤其是到了卫生|部之后,凤兰借着跟自己的关系,别说县里人让她三分,就是省厅都给她几分面子。之前英子还说,听到消息说凤兰可能会调到省城。
当年就是培训了培训,直接在ct室工作的操控员。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
她确实很能干,但能干的人很多,很多能干的还在原岗位上拉磨呢。
到了这个位子上,差不多就行了。还不停的图谋更近一步,这就有些过了。
到家后,苏小琴的电话又来了,不用问都知道,是凤兰找她说项的。
不过这位也是妙人,直接就来了一句:“你不搭理她就对了。一天天的牛哄哄的,她牛啥牛?我跟你说桐啊,她如今是秦院长,可不是当年那个村里谁来了都热情接待的凤兰了。等闲村里来的人连见一面都难。”
这也容易理解,当年是小卒子,如今到了这个位子上,以身作则是需要的。那时候干这事叫有人请,这个时候再干一样的事,叫以权谋私。也不能服众啊。
说着,声音又低下来:“她瞧着是聪明,却是彻头彻尾的糊涂蛋一个。他家那位,还是她想办法弄到卫|生局的,结果呢,现在跟咱市里电视台的一个女记者,打的火热的。也就她觉的她家男人不敢胡来。可男人这东西,就是贱皮子。你没能力吧,她嫌弃你是挂累。你有能力吧,他又觉得在你跟前没男人的尊严。男人处处靠着她,心里能舒坦了?我还不怕告诉你,我家柳成,几次要带我去京城,我都没答应。为啥的?他一撅屁股我都知道要拉什么屎,想求你们找找关系升升官……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去!这辈子这样就行。一个正科干到老就行了。”然后又嘿嘿笑,“不过,也不是没事求你。我就这一个闺女,学的也不行。我想安排孩子出国,手续啥的……我是生手……”
这倒真不是难事。
林雨桐答应了。
苏小琴回头就跟凤兰说:“电话没打通,一直是秘书接的,等回电话的时候再说吧。”
凤兰也不知道真假,心里说不清楚是啥滋味。
她哥来了就把她哥一顿说,“……你跟我嫂子说,她娘家那些个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的工作,别找我,我管不过来。”
她哥知道她再气头上,也没言语,回头就找了大梅子,叫凤朵的。她原来就在中医院工作,凤兰帮着活动了活动,如今在秦市东城区的卫生局做科长呢。
没几天,秦家大嫂子娘家的侄子侄女工作就下来了,还在秦市!
村里都传疯了。秦大嫂专门跑到金老大家的巷子里,跟坐在门口晒太阳的人说这事呢,声音大的很,故意叫金家人听呢。
“我们秦家人,都是最讲人情的。不是那等狼心狗肺,六亲不认的。连亲哥哥亲侄儿都不帮,就是当再大的官,那也是当到狗身上去了……”
她顺嘴说的这些话,可压根就没意识到她嘴里的大官到底是多大的官。
李仙儿气的啊,去县城跟英子说:“不行,得给桐打电话。哪有家里养肥的狗,反咬主人一口的道理?”
清宁和清平正收拾东西,打算要回京城了。
结果就听了这么一出,清宁给气的:“什么时候以权谋私成了一种高尚的品质了?”
清远叹气:而更多的人盲目的认同这种品质,才真是社会的一种悲哀!
清宁拦着没叫打电话,说是回去的时候回跟父母说的。
其实没等回家,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就给老爸去电话了:“……太可怕了。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秦家后辈除了年纪小的,其余人不管学历高低,都拿的是正式编制的工作。八成在体制内是公务员。如今,连旁支也开始安排了。”
凤兰的嫂子的娘家兄弟姐妹家的孩子,都开始安排了。这得多大的能量。
一个凤兰,人家凭什么看给她这么大的面子?
清宁又着重强调:“是在老妈你明确的表达了态度之后,还来这一手。这是什么意思?是无视还是挑衅?”
其实都不是!
是凤朵压根就不知道老家的事。
平时娘家有事都是妹妹帮着办的,好不容易哥哥找上门来了,那她不管如今都得帮着办的。
然后办成了,可没想到结果却是招来妹妹歇斯底里的呵斥:“……都长长脑子行不行?你们到底像干什么?”
放下电话真是满身的疲惫,几十年的交情,非得这么作没了不可。
林雨桐有些怅然,跟四爷说:“果然……还是不能有朋友的……”
没人情味就没人情味吧。
当天晚上,她就写了一篇文章,内容就是纯洁医疗系统。
一直没有一个好的切入点,现在却正好。
纯洁医疗体系,先得从资质上审核。不管是医院还是医护工作者。专业不合格,那没二话,直接滚蛋!
文章发表在群众日报上,而修改过的工作报告,直接就批准了。
三天后,文件下发,整顿开始。
凤兰拿着上面下达的文件,闭了闭眼睛。到了桐那个层次上,针对个人那就是个笑话。她抬抬手,倒下去的何止成千上万?
悠悠岁月(131)
清宁左右看看,老家这种住房格局,她其实熟悉的很。
宅子坐北朝南,进门大门就是穿堂,两边是屋子。东边住长辈,西边住晚辈。从穿堂出去,才是院子,一般会在院子的西边盖厦房,东边靠后的位置盖一间小小的厨房。厨房的北墙和厦房最北边的墙在一条水平线上。将北墙连起来留个小门,进去之后才是后院。后院一般都很小,靠着角落是厕所和杂物房,还有农村常见的粪堆。
家里有事摆席面,是不进房间的。
一般都是空旷的场地上,院子里还大门口的巷子里,搭着临时的棚子,下面摆上桌椅板凳就可以了。
因着新娘子娇贵,特别摆在穿堂里。
穿堂里只摆了一桌,别人的席面是一张方桌坐八个人。新娘子的席面是两张方桌拼起来,新娘子面北背南,一个人坐着圈椅占两个人的位置。而两边则是四个人,对面没坐人。
因着是姑娘家,坐在这里吃饭都很矜持,更不要谈高声说话了。
是怎样的声波冲击能把玻璃瞬间给震碎了?
声音尖利而足够嘹亮,是必备的吧。吃宴席大家都吃过,嘈杂倒是嘈杂,谁会用那样的音频说话?而且还距离那么远,中间存在一些障碍物。
毕竟冬天嘛,家家户户在穿堂通往院子的二门处,都挂着厚门帘的。要不然整个闯堂就是最冷的地方。通风性太好。有些讲究的人家,是做了二门的,随时能关闭。
排除了一系列的可能性之后,清宁悄悄的跟过来帮忙的韩彩儿说:“……彩儿姨,玻璃您别扔,帮我留着……”
除非拿玻璃回去想办法检验,否则还是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其实每块玻璃的都有自己的共振频率,这九小块估计不是一块大玻璃上裁下来的。农村买玻璃不是说你去买一大块,买回来没家伙自己裁不了。大家盖房子就那三两种尺寸,店里提前裁好小块,自己去挑选就行了。如果是这样,是不在一个共振频率上的玻璃,又怎么解释同时碎了这个现象呢?
其实声音击碎玻璃,如果运气够好,击碎的也多是玻璃杯和玻璃瓶,这两种中间都存在空气柱。而击碎九块疑似不在同一共振频率上的玻璃,这种概率有多大?在没看玻璃之前,她给不了答案。
所以在满院子都在议论着是不是自家奶奶回来了,而且生气了这种说法的时候,她竟然莫名的觉得哪怕不是奶奶,只怕也是金家的哪位先人。
比如比较有传奇性的那位金老爷子。
据说,那位的脾气不是很好,性子也比较左。
好吧!因为这样的惊悚事件,宴席就结束的比较匆忙了。客人也没多留,吃完饭麻溜的走了。
本来还有一些‘热闹’的环节,比如给公婆脸上涂上锅底黑之类的,还有脱了新娘子的鞋要红封这些都直接省略了。
但不管怎么不顺利吧,反正是把新媳妇娶进家门了。
第二天,肖爸和肖叔就回家了。是清辉帮着买票,直接给送到火车上的。
清宁和清远倒是不急着走了,想等清平和徐强,也趁着还没过正月十五,还算是过年。顺便帮着自家爸妈走一走旧关系。
村里的这些人家,是清辉带着跑的。凡是家里有上了年纪的,都带着烟酒点心去的。跟自家长辈关系好的,也带着京城拿回来的特产。另外就是县上市里的一些老同事,不管职位高低,不管是不是退休了,都登门拜访了一遍。
这种拜访是特别累人的,从吃了早饭起,一整天都在外面跑。家家都是坐上分钟就走。说一些千篇一律的套话。
直到农历十五了,说是镇上有社火,几个人才又回了镇上,看社火去了。
清宁也就是小时候看过一回而已,那时候特别羡慕那些被绑在高跷上的孩子。现在看着,米这么高的地方这么绑着,想想都觉得可怕到不行。
正看的美呢,不知道谁再人群背后喊清安:“……清安……清安……赶紧回去看看……你大伯给人给打了……”
这么多人呢,还说自家大伯被人打了。
在农村,自家人被打了,不管是啥原因都是不能容忍的事。
一性一族,想在当地立足不被欺负,那就是在对外上必须一致。我们家自己关起门来,就是人脑袋打成狗脑袋,那也是我们家的事。但是对外,坚决不行。
今儿自家人被打了没人管,明儿就有人敢欺负上门。比如说轮流给地浇水,你好欺负那你就得往后排,很多时候就错过了农时。比如自留地两边的邻居,就敢把中间的界梁子扒拉了,把中间的界限往你地里推。今儿三尺明儿两尺的,要不了一年,你就能少一垄子地。地少了收成就少了。这都是利益。
把家族看的重,除了有从古传到今的宗族理念在作祟之外,还有这种抱团不被欺负的思想在内。
因此,在这里一听,自家大伯被打了。清安蹭一下就冲出去了,清远紧跟着就跑。
某种程度上,这不是打了金满城,这是打了金家的脸。
俩弟弟都跑了,清平和清宁能看着吗?跟着就跑!
清宁给她二伯和三叔打电话:“……只说是我大伯被人打了……不知道呢……”
然后正跑到一半,看见自家五叔骑摩托车骑的飞快,清远就喊:“五叔,干嘛去!”
金老五没停:“打狗r的老雷去。”
边上的人才说:“老雷把你大伯打了,你五叔听说了,找老雷去了。”
然后四个人又追,只有清安知道老雷家是哪家。
还没到门口呢,就听到自家五叔的叫骂声,然后还有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这也彪悍的很,该是直接把人家家给砸了。
清平见他五叔出来:“您把人家家里都砸了?”
金老五低声道:“就砸玻璃了。”
又不是深仇大恨的,不能那么干事。
然后一行人直接去老大家,问问咋回事?事实上,真还都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了。
到了地方,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几层人。
见金家来人了,才三三两两的散了。眼神很奇怪!
李仙儿见了老五,‘哇’的一声就哭开了,“……老雷家……欺负人啊……”
断断续续的,清宁才算是听明白了。结婚的时候要的那辆摩托车,是赊来的。
说好了到了秋收之后给钱的,但这老雷的品行不是特别好,喝了点酒,喝多了,跑这边撒酒疯了。说话声音特别大,说一些类似于我赊账给你,你家才能娶上儿媳妇。我是对你家有大恩的这一类的话。
然后金满城怎么可能认这是恩情。
我赊账了,但是半年时间内,我得多掏一千五百块钱。这算是啥大恩。正常的做生意而已。你要是少了那一千五百块钱,再来跟我说人情不人情的话。
这么三呛呛两呛呛的,呛呛起来了。
老雷长的五大三粗,又是个醉汉,金满城哪里是对手?在自己家里,当着老婆和儿子的面,被人给揍了。
清平就说李仙儿:“都不够丢人的,在自己家里,能被外人给打了?家里五口人,还弄不了一个醉汉?”
清丰过了年都十八了,花花也一样。李仙儿不是泼辣吗?早干嘛去了。
清收也不是小孩子了,都十三四岁的半大小伙子了。
双拳还难敌四手呢?更何况人家只一双拳头,你家却十只手。
这要是谁敢上门打自家老爸,直接一拍砖拍上去了。跑到自家行凶,还不行人自卫了?就是打出个好歹了,那也比现在这德行瞧着好看。
老五就瞪眼看蹲在门边的清丰:“你爸挨打你在什么地方?”
清丰动动嘴角没说话,事实是除了金老大在外面,其他几个都嫌弃丢人,毕竟赊账的事嘛,叫人家债主打到家里,挺丢人的。然后他们一直缩在房间里压根就没出去。
这德行看的老五火起,抬起脚就踹清丰:“……都不够先人丢人去……两个大小伙子在家,能叫人把你爸打了……都是死人啊……”
老二和老三连带的清辉英子都回来了。
知道老五把场子找回来了,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老三就说:“既然打了,这么着……躺着……直接去医院……想要摩托车的钱?没门了!拿医药费抵了!”
清远目瞪口呆,还能这么操作。
如果老雷是一喝酒就闹事的轻狂人,那自家这三叔整个就是一无赖。
而且人家说的特别有道理:“赖上这一回,以后看谁敢没事伸指头。但凡碰你一下,直接躺地上……赖上再说……”
事实上,这个计划还没实施呢。老雷那边的家人也打过来了。
有雷家的人,也有秦家的人。因为隔了两代之前,雷家的儿子招赘到了秦家。这秦家后辈从血缘上来说,跟雷家是出于一脉的。
好家伙,人家那边男男女女的,来的人着实不少。
相互的揭短谩骂,男人拳脚相加。清远必然是要加入战团的。这种斗殴,一般都不拿家伙,都是拳脚相加。清宁怕弟弟吃亏,常不常的得搭把手。
清平拿着个大扫帚,这玩意不会把人打成重伤,顶多就是划破点皮肉。拿着那东西挥舞的跟个大将军似的。
马小婷也赶来了,加入了骂战团。
骂的最凶的那个,清宁多看了两眼。清平凑过来说:“那是那个跟小姨好的那个凤兰的嫂子……”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