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年代了,姓温那一家老古董,还想挑个便宜孙媳,给家里的老太太冲喜?”
念姜转念一想,看向母亲的眼神也充满了惊怒:“我可演不了什么大家闺秀,你别再打我主意!”
苏燮红闻言隐痛,极怒反笑:“我倒是想卖女求荣,可惜温家的请帖上,写的是夏广生和夏美薇父女俩的名字,压根没我们什么事。”
难得看到苏女士一副晴天霹雳的表情,念姜倒觉得心情安好许多。
不得不说,和夏广生的这段半路夫妻,有份无名,一直是苏燮红心中的隐痛。
二婚的夏广生不是个聪明人,幸运的是他站在上世纪政策开放的浪潮风口。在那个大风起兮连猪都会飞扬的年代里,他成功地将自己的小裁缝店,拓展成了七大姑八大姨都能混个一工半职的服装加工厂。
对老实巴交的夏广生而言,有难可当却无缘享福的原配妻子病逝,就像厂里那台严重损耗而被迫光荣下岗的老式缝纫机一样,另娶一位便是。
但是再婚后,厂子里上到行政经理夏三伯,下到仓库管理员夏小侄儿,没有一个人肯管苏燮红叫一句“厂长夫人”。
这么些年,念姜以自己的眼力介儿,总结出来的原因,无非两条。
其一,是念姜本身。毕竟不是每个老实多金的土老板,都不介意二婚的对象,带着一个十几岁的拖油瓶。
其二,是苏女士本人。原配夫人去世前,苏女士还只是客服部端茶倒水、和各色男人眉来眼去的单亲妈妈。后来登堂入室,摇身一变成了厂里的财务主管,经过几番大刀阔斧的改革,等那些远亲近戚回过神来,几处工厂的股权,已经有一大半,转移到了这位风韵犹存的后妈手里。
夏广生心宽体胖,只瞅着厂子的业绩蒸蒸日上,其他的并不计较。他甚至逐渐退居二线,每天不是拜会老中医学习养生大法,就是背个高倍望远镜登山观星辰。
但其中,损失最大的,当属本该拥有绝对继承权的原配女儿,夏美薇。
因此,在外人眼里,除却喜欢照镜子那位,苏燮红女士稳居传说中的第二恶毒后妈宝座。
至于念姜,很自然地,也于背后被好事人痛斥为——灰姑娘的姐姐。
“哼,这些年,没有我苏燮红拼了命的付出,工厂的产值怎么可能年年翻倍,发展分厂?就凭夏广生那点本事,他家那些穷亲戚,早就被浪打翻船淹死了!”
苏女士越说越气,在夏家老助理面前也不遮掩:“老娘拼了命往温家的宴会挤,就是为了向本埠证明,夏家的工厂,如今是我姓苏的说了算。”
仅凭这句,念姜就知道阿尔茨海默症什么的,绝对不会影响苏女士在本埠商海再战十年。
她还是忍不住泼冷水:“感谢您没有拉着女儿削尖了脚趾脚踝去赴宴,但我不得不提醒,作为其温家产业分支的一个供应链友商,你确定有人会在意夏家那点家业,属性是男还是女吗?”
这句话并不足以浇熄苏女士内心“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的怨念,所以,她将另外一条筹码,压在了被温家荣幸点名的灰姑娘身上。
“什么?夏美薇今年大二,还未满20岁。”念姜皱眉,“您可真是人尽其用,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又怎样,说不定温家人就喜欢青涩乖巧的小丫头呢?反正总不能选你吧。”
苏女士将自家女儿打量一番,实在毫无闺秀淑女气质可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大学的风评。我警告你,毕业后好好找工作,少去招惹那些没钱没脑没背景的三无男孩子。”
“噗!”念姜准备了一肚子的撕x台词,在苏女士最后的这句神点评里,没有一点点防备地笑喷了。
等到重整山河、卷土再来,司机已经将车子驶过古镇入口处,矗立百年的贞节牌坊。
森严的夏家老宅门口,夏美薇一边挽着父亲的手臂,一边娇怯怯地整理礼服裙的吊带,像个穿错大人衣服的小丫头。
看到自家宾利驶来,美薇急忙迎上前,乖巧地叫人:“妈妈!姐姐!”
讨好地看着念姜,憨厚的夏广生也比先前局促许多。
念姜看看天,压下眼白和眼球比例失调的冲动,淡漠地回应:“夏叔,美薇。”
亲疏远近,高下立现。
苏女士的手离开女儿腰间之前,不轻不重地掐了两下,以示惩罚。转而面向夏广生却堆满了笑容:“老夏,咱们进去吧……”
红毯上的夫妻二人,执手相对,如胶似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