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广场偏僻角落,崔再临将心事告诉了车菀。
车菀跟崔再临相识多年,深知“父亲”是崔再临平常最忌讳的名词,也是崔再临极少提及的名词。
而今夜此时,在广场的偏僻角落,崔再临却说到了他的父亲。
崔再临告诉车菀:“我刚从墓园过来。”
车菀讶异:“你晚上跑去墓园?”
崔再临点头:“是的,刚刚一个人去了墓园,去看我父亲。”
崔再临解释,说他父亲在半年前去世了,由于他身在外地执导一部话剧,没能赶回来看望,也没能尽快回来祭拜,今晚他独自去墓园祭拜了死去的父亲。
车菀心中不是滋味,想起自己刚逝去不到一年的祖母,想起自己当时也没能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然而车菀还是给了崔再临一拳,说:“你简直太没人性了,不能赶回来见一面倒也罢了,连祭拜都拖了半年,你以为你是谁啊,什么事能把你忙成这副混账德行?”
崔再临抿了抿嘴唇,用深沉的声音告诉车菀:“我有两个父亲,而非一个父亲。”
崔再临又说:“今夜我去祭拜的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我后爸,我亲生父亲现在在监狱里。”
车菀能从崔再临的倾诉中,察觉到这些年埋藏在崔再临心里的压抑,而今夜是崔再临释放压抑的夜晚。
随即,崔再临倾诉了一个很隐私的故事……
6月1日,新一期《j-young文艺》发行,上面刊载了金竟成的第七篇短篇《撞车记》,这天晚上,金竟成在豪宅的书房里,写他的第八篇短篇。
金竟成希望他的短篇集丰富多彩,因此想让里面的二十篇短篇呈现多样化,既有青春往事又有爱情故事还有生活小事,承载的内涵也是多样化的。
这次的第八篇,金竟成要从现实生活中写出一种哲理,那就是:存在!
这篇短篇被他命名为《存在记》。
……
刚刚逝去的略带颓废色彩的傍晚,仿佛还在眼中巡弋,眼前越发稠密起来的夜色,并不能让车菀否决它的存在,一如车菀无法否决这个夜晚的存在,毕竟夜晚确乎来了,跟往常一样,悄无声息中夹杂些神神叨叨的味道,让渺小的凡人洞察不出真正的玄机。
近些日子,或许是因为沉迷于某些哲学著作的缘故,车菀对“存在”这个词语产生很大兴趣,以至于看到什么首先想到的便是它的存在。
好比现在,车菀刚刚意识到了傍晚的存在和夜晚的存在,接下来又忍不住想到面前那扇窗户的存在,想到窗外小院里那株桂花树的存在,这棵桂花树像孤家寡人般存在于小院的泥土里,车菀继而想到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就在三个月前的秋天,这棵桂花树还开花飘香着,香气沁人心脾,而现在它的花朵和香味都不存在了。
当车菀这么往下想,并未觉察出哲学的意味,换而言之,他只是在主观感受上认为它们确实存在,并不以为非得跟哲学弄点瓜葛才成。
就在这时,崔再临打了电话过来。
崔再临是车菀现在仍旧来往的屈指可数的几个中学同学之一,崔再临在中学时期曾是非常标准的理科高材生,如今竟成了一名话剧导演,真让人不得不感慨世事变幻。
车菀接了电话,崔再临让他立刻去市政府广场,说有一件很大的心事要向他倾诉。
车菀没客气,对于崔再临这种朋友,太客气反倒虚伪,直接臭他:“现在都大半夜了,哪有大半夜把人叫到市政府广场去的,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崔再临不乐意了,说非今晚不可,说他想找个开阔的地方倾诉。
车菀领悟了他的意思,市政府广场是本地最大的广场,确实够开阔,估计就是在那里跑马都没问题,只要你胆子够大,把全市的出租车通通拉去,兴许都挤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