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陈唐唐虽然小心躲避,可是眼角的余光还是会不小心扫过他的后背。

他的金发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晃,露出后背紧实的肌肉,那里似乎藏着一副钢筋铁骨,皮囊之下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也难怪,若是没点本事,早就被大山压成肉泥了,何至于只是受困,难以动弹?

两人默默行了一会儿,偶尔能从寂寞的山岭中听到一两声野兽的嚎叫,显得格外渗人。

陈唐唐开口道:“徒弟,你再说说你的情况如何?”

孙行者道:“没什么可说,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然后在……”

“猴子?”

孙行者冷冷“嗯”了一声。

“为师可以看看你的原形吗?”

贫僧最喜欢有毛的动物了。

他猛地刹住了脚,脸上的表情隐藏在夜色中。

他嗓音恢复了一些,却依旧低沉清冷:“想看?”

居然有凡人不怕他原形?

不仅不怕,还美滋滋地主动提出想要看?

“阿弥陀佛,是贫僧孟浪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地上的倒影,轻声道:“以后会有机会的,不过,眼下是办不到了。”

他手掌一拢将长发撩到胸前,又拿出那截藤萝绑住头发,扎了一个高马尾,这样发尾就正好扫在他的脚踝处,不会再在地上拖行了。

“佛祖为了能让我多吃些苦头,就把我化作人形,冬无皮毛御寒,平常凡人形貌又比不得妖形好用……”

陈唐唐忍不住道:“苦了你了。”

但是,贫僧还是喜欢多毛的。

他仰起头,金色的马尾扫过他光裸的后背,低声道:“现在不是有师父你了吗?”

有这种可以隔空解开佛祖封印的师父,天地间唯一能束缚他的手段也没用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孙行者自觉说了一番感性的话,耳后根烫的厉害,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她的表情。

然而,他的背后,陈唐唐盯着他的头发,悻悻然将手拢进了袖子里。

他有着这样一头金丝长发,若是变成原形,那皮毛的手感该是多么丝滑。

“你可总算来了。”树林里猛地蹿出一条黑影。

孙行者上前一步,似乎从耳朵里掏出个什么,当头就要砸下。

“等等!”陈唐唐立即出声。

那根金灿灿的棒子就在郑三郎的头顶堪堪停住,如果她出声再晚一步,那恐怕下次见到的就会是郑四郎了。

郑三郎眨了一下眼睛,歪歪头,躲开棒子。

孙行者却拎着那根棒子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像是无声的警告。

郑三郎瞅了他一眼,眯起眼睛,突然“哎呦”一声捂着肩膀倒地。

孙行者:“……”

五百年不在世上走动,这世上的人都变成了戏精?

然而,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他的火眼金睛竟然看不出此人究竟是神,是妖,还是人。

陈唐唐走上前来:“三郎。”

郑三郎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汪着两包泪,他哭唧唧道:“疼——”

孙行者一甩棒子,那棒子重新变成了绣花针大小,被他塞进耳中。

他抱着胳膊,冷冷道:“我可没动他,这东西人不人,妖不妖,神不神的,师父你可要小心了。”

“师父?”郑三郎目光一转,立刻不客气道:“你这徒儿真不像话,连衣服都不好好穿。”

陈唐唐朝他伸出手。

郑三郎笑眯眯地将手递去。

陈唐唐却又缩回了手。

他立刻变了脸色:“喂!你可不要过了河就拆桥,有了便宜徒弟就忘了你我一起从东面奋斗到西面的战友之谊。”

陈唐唐一脸平静地听他“叭叭”完,才道:“袈裟拿来。”

郑三郎漂亮地眼睛眨了眨:“你变心了,你居然看重袈裟胜过我。”

陈唐唐一脸无语。

三郎,你果然不负戏精之名。

孙行者站在一旁,暗想:比起我师父看重蘑菇胜过我,我俩也不知道谁更应该哭。

“阿弥陀佛,三郎,非礼勿视,我的徒儿可还光着。”

郑三郎“啊”了一声,以陈唐唐都没看清地速度飞快地将那件锦斓□□扯了出来。

然而,就在快要递给陈唐唐的刹那儿,他突然又缩回了手。

陈唐唐:“……”

你该不会在报复贫僧吧?

郑三郎神色古怪:“你该不会要把这么宝贵的袈裟给他吧?”

“阿弥陀佛,这正是贫僧所想。”

郑三郎一把搂住她的袈裟,不住摇头:“不行不行,你恐怕不知道这件袈裟的功效,我跟你说,只要你穿着这件袈裟,路上的一切都会逢凶化吉,它真的会保护你的。”

孙行者眉毛上挑,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桀骜的神情:“我师父自有我来保护,一件袈裟顶什么用?”

他的目光在袈裟上溜了一圈,转向陈唐唐,淡淡道:“我不要。”

陈唐唐点点头:“贫僧明白了。”

等等!

郑三郎和孙行者齐刷刷地看向她。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陈唐唐伸手去拿袈裟。

这次郑三郎没有什么可反对的了,乖乖松了手。

他好奇问:“你明白了什么?”

陈唐唐却已经抱着衣服走到了树后。

空旷的山岭间,有虫鸣,有野兽吼叫,然而,在二人耳中最为清晰的还是她换衣服时“悉悉索索”的声响。

郑三郎厉声道:“你在偷听什么?”

孙行者瞥了他一眼。

贼喊捉贼。

耳朵好使怨我喽?

郑三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草屑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孙行者冷淡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想知道啊……”他桃花眼一弯,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就是不告诉你。”

孙行者:“……”

这世道果真是变了啊。

两人对视,金眸对着桃花眼。

不一会儿,陈唐唐便抱着嫁衣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穿着锦斓袈裟,越发显得光彩照人。

郑三郎连忙迎了上去:“你还拿着嫁衣做什么?”

陈唐唐径直路过郑三郎,走到孙行者的面前。

郑三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转过身。

陈唐唐努力将视线专注于徒弟的眼睛,而非他的肉体,将手里的嫁衣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风俗?

孙行者不解地接过。

“喂!”郑三郎简直要气冒烟儿了。

陈唐唐如释负重道:“那就交给你了,换上吧。”

孙行者:“……”

郑三郎:“……”

等等,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很可怕的话?

见孙行者依旧站在原地,陈唐唐不解道:“怎么了?”

孙行者喉结攒动几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她又道:“不是你想穿这件的吗?”

郑三郎用一种几乎要将脖子凹断的角度,迅速看向他,目光仿佛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齐天大圣。

孙行者的睫毛颤了一下。

我,我不是!我没有!

“我何时说……”

郑三郎大声打断他:“这可是你师父的一片心意,快收下!”

他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鼓励道:“穿上!穿上啊!”

孙行者金色的眼眸划过一道光:“你如此兴奋,莫非对此嫁衣甚是喜爱?”

陈唐唐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郑三郎的一身红衣。

郑三郎立刻反驳:“不……”

孙行者莞尔:“你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你。”

“三郎若是真心喜欢,你俩可以交换一下。”

郑三郎立刻攥紧自己的衣领,就像是将要被轻薄的小娘子似的,忙喊:“不要,我不要,大师,你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欺负我,我可是为了救你连神通都没了!”

贫僧怎么记得你的神通是你在调戏贫僧的时候,被一道雷打没的?

孙行者一步步迈向他。

郑三郎一错身,躲在了陈唐唐的背后,明明他比陈唐唐还要高上一个头,却屈着膝,委委屈屈地依靠着她,手里还捏着她的袖子。

陈唐唐看看他塞在她手边的脑袋,抬起手摸了摸。

“大师……”郑三郎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陈唐唐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徒弟。

孙行者目光一闪,立刻道:“无妨,穿这件就穿这件。”

说着,他两手捏着嫁衣轻轻一抖,只见那件衣服陡然变形成男式新衣。

他将红衣往天上一抛,伸展双手,探进袖子里,红色的袍角翩然落下,他将衣带一系,动作潇洒又流畅。

金发红衣,若是穿在旁人的身上,只会让人觉得美艳,可穿在了他的身上,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霸道,而当他扬着下巴时,又威风凛凛,竟像是个战无不胜的将军。

“齐天大圣……齐天大胜……”

他穿上新衣,立即转身道:“走吧,师父晚上可不能宿在这荒郊野地里。”

他匆忙前行,努力将自己隐藏在夜色中。

郑三郎:“他那衣服……算了。”

可恶,着了他的道,那件衣服明明是大师刚刚脱下的!

孙行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低着头一个劲儿前行,只是耳朵烧的厉害。

这衣服不知道让她如何弄干的,上面竟还沾有白莲的清香。

这股香气就像他从水中钻出时,从她身上闻到的一样。

陈唐唐不明所以地看着明显变奇怪的二人,问道:“你为何会站在山下?”

郑三郎一僵。

还不是怨那该死的……居然不让我干扰你收徒。

哼。

他摸了摸头发:“没什么,就是看到山崩塌了,就跑的快了点。”

陈唐唐瞄了他一眼。

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也飞的忒快了些,就一下子跑出几里地之外?

“贫僧……受教了。”

郑三郎:“等等,你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

陈唐唐一脸懵:“又?难道贫僧曾经误会过什么吗?”

郑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