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辉

天宸宫内,半人高的麒麟熏香炉腹中赤红灼裂,四方独臂麒麟昂扬空中翻云吐雾,绵绵不绝袅袅浮泛。那股熏香初入鼻时平淡不腻,钻入体后酥麻疯长,待你心痒难耐时又悄无踪影,不甘与贪婪霎时孕养滋生,这便是为何世人称此香为婪香。所谓求得一口极乐,保全余生苟且,换来世世贪婪,莫约是如此。

锦华心下不由耻笑:一两婪香千金难换,傅承厉却为了控制她父皇,大肆在天宸宫焚烧此香,好叫人吸食成瘾,意志靡烂。

“儿臣参见父皇!”

“啊嘶...啊嘶...”锦辉瘫坐在床榻上,披头散发神色涣散,婪香袅绕下他的面目在极乐与地狱间徘徊,下肚时通体舒畅消散时万蛊啃食。

“父皇且在忍忍几日,不日后儿臣定能叫父皇血洗前耻。”锦华说得无所顾忌,门外有禅衣把守,她倒不惧隔墙有耳。

“还要朕忍到什么时候,不是说和霍家那边联系上了么,给朕杀进来啊!”锦辉挣起身挣扎了番,那胸前被抓挠的红痕历现,新伤盖旧痕,斑斑驳驳触目惊心。他说得很是激进,干瘪枯黄的手掌在床沿上拍得通红。

“此事儿臣早已安排妥当,缺得只是时机。”

“华儿,朕一直将你视为皇儿看待,匡复我大锦之重责朕可是全全寄予你身上,相信我儿定不会让为父失望的。”锦辉轻言细语道,脚步则虚浮地踱步至锦华身旁,细瞧五官依稀可辨当年秀色,然华发丛生,眼角暗沉,目光阴鸷倒是硬添几笔鬼骨森森。

“儿臣定不负所望!”锦华后退半步,单膝而跪以君臣之礼行之,飒爽英姿,气度斐然。

“嗯,下去吧,朕也乏了。”

“儿臣告退!”

锦华走后顾云雯一袭大喜明红对襟宫衫摇摇曳曳地从天宸宫耳房走出,她是个风韵正盛的女子,凤眸潋滟间春意霏霏,身姿妙曼处欲语还休。

“呵呵,我们这不可一世大锦永华公主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哎!也就你这好父皇能这般糊弄她,哼,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闭嘴!坏了朕好事,朕饶不了你。”

“呵!人都走远了,怕什么。”顾云雯不以为意,她扶起八宝相花镜素手拢了拢双鬓,五指凝白纤巧弯在耳边灿若芙蕖。彼时又取出白玉细簪就着已做开状的金箔盒里挑了些红蓝花口脂在手中,紧着水化开后便慢条斯理的涂抹着,须臾的功夫一张绛唇在殿中熠熠生辉。

“傅颖这贱人,害朕落得如此下场,朕不在她女儿身上讨点回来,叫朕如何瞑目!”

“呵呵!倒是可怜,瞧她那股自作聪明劲,越瞧越解恨,也不枉臣妾这几年的委屈忍让了。”

“朕知爱妃你受委屈了,替朕好好稳着那傅岐山,事成了朕还能亏待爱妃不成。呵呵!”锦辉扯着顾云雯襟衫,上下其手好不快哉!

“乱来什么,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呢!”

“哼,一个小贱种,顾惜什么。”

“呵!现在知骂贱种,当初可是你巴巴地求我的。”顾云雯美目一横,她瞧着那时光不复的面孔,阵阵嗤笑。当年他踏马御风而归,正是杏花满头时节,风暖和煦不比今日来得差。世人不知那年他顾盼回首时在她眼中是何其丰姿焕奕,疏朗俊秀。可笑如今却是面目全非,形同魑魅魍魉。

“行了,真是晦气。”

锦辉衣袍轻甩,又瘫回了床他之上。

顾云雯神色森森地静瞧着床榻上的锦辉,她的幽眸深不见底,烛光扑洒下面目狰狞可怖。她轻蔑一笑,扯上衣襟潇洒转身扭动着身姿踏门而去。她想这世事可真应了那话:当年恋你一副俊脸,他年还我一副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