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打球会

锦北春寒暖来晚,是以世人惯爱于春日习练步打球以此康体会友。先人有言:“春来步打老当益壮,冬回嬉冰暮年不央。”

金饶城千佛阁东隅跑马场里这场女子步打球赛是姜成说近日一手促成的,请来的都是金饶城高官世族家的玉叶金柯。场内女子胡衣瑰丽,束腰钩靴英气斐然,叫躲着好热闹的少年儿郎好阵脸红心跳。开场时是由教乐坊阿霓姑姑领的“步打舞乐”,此间华筝主曲箜篌相谱,有繁花纷落万千,霎时舞光四色,窄绣罗襦银带锦簇,顺风翻扬流星飞过。

“小彤,去看看世子到了没,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家都等着呢!”姜成说身着一袭绛紫胡衣,翻领对襟利落干净,金珰革带雪貂冠尾,通身精贵气派。元铎这婚事季韵向她急过几回的,她这婆母是个精明的可在这小叔子身上却显得慈母多败儿了,她也是被烦的没辙只好接了这点鸳鸯谱的差事。今日把这金饶城里家势才学不错的姑娘叫上一堆,就是想让元铎瞧瞧有没有合眼缘的,不想这正主三请四催都还没影。她其实是最瞧不上这莺莺燕燕场合,叽叽喳喳吵得最是头疼。

“是”

“表嫂,没事的,铎哥哥这么忙,等等他也是应该的。”季云婷对着姜成说是惧怕多于攀附,她这表嫂整日肃穆冷面又眼高于顶。她若不是走投无路,怎敢去供这么一尊大佛呢!说起元铎婚事她是一阵酸楚,她打小就苦苦痴恋她那丰神俊逸的表哥,奈何她那姑母瞧不上自己,本想先做个小的日后好好谋划,不想让一半路杀出的狐媚尼姑截了胡。今日这球会,还是她向姜成说孝敬了一本失传已久的《堂王兵法》才求来的。

“是啊!夫人,其实就我们女儿家打着好玩,消磨消磨时日,专门将世子请来指点,倒是我们的不对了。”城南李参将家的小女儿李怀玉据说生来怀玉,有高僧远道曾道贵不可言。而这李怀玉倒也算是人如其名,最是巧舌如蜜,话里八面玲珑。

“夫人女中豪杰,嫣儿最是敬仰,今日有您在此嫣儿已是无尚荣光了。”

“说来这步打球的大满贯除了咋们元世子拿过,当年夫人也是摘得佳冠的,这真是叫我等艳羡不已啊。”

“......”

围着姜成说转的一众娇女,见前两人率先露脸自是不甘落后,顿时场面如百鸟怒鸣,此消彼长。然众人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都说得害臊起来时,坐一旁的姜成说却是不为所动,丝丝厌烦还于眉间时隐时现。

“大少夫人,世子爷来了。”立在姜成说身后的贴身侍女阿媛眼贼,一眼便瞧着了千禧长廊上步履疾健的定国公世子元铎,他的身后是碎步紧跟的阿彤以及长得五大三粗的邱三。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沸腾不息的场面瞬然冰封,姜成说本是头疼欲裂,见着屏息无声的众人连忙在心中补了句阿弥陀佛。

那渐行渐进的身影龙姿跃然,可谓年少矜骄气壮虹霓,此种意气难入时人之眼却极得女儿心。瞧着那墨色春锦衫,紫玉华金冠,踱步间爽朗清举又风流韵致的少年,众女皆是一阵羞赧。谁让这年少多慕艾,深闺最情思呢!

元铎走近众人跟前,环视轻扫后眉头紧蹙,扑鼻而来胭脂浓香叫他心下生恶,面目愈加生冷。

“阿锦呢,她在哪里?”若不是母亲说阿锦也会跟着来玩步打,元铎想这种女人扎堆的地方不是被吵死就是被熏死,自是少去为妙。

“这就是你见长嫂的态度么,生为世家之子的礼仪呢?”姜成说瞥了眼元铎,自顾自的端起青釉茶盏,轻吹浮叶浅酌小口,复又慢条斯理的放下,一双威严饱含着威慑的眸子与元铎触目相对。

“嫂嫂若先答了我问的,元铎这礼自是水到渠成。”

元铎那身张狂肆意此时可谓淋漓尽致,他毫无畏惧地与姜成说对着眼,燎原之火一触即发。在坐的皆是忐忑,所谓神仙打架,小鬼且不遭殃。

两人看了好大一会,姜成说率先“呵”的一笑,端起茶盏又是一小口,声音也悠悠扬扬传来:

“不是要打球么,我让她下去换件胡衣来,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