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宁就这样抱着老人的遗相,湿着双颊,睡倒在地上。
当醒来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万物静籁,只有窗外草地稀落的虫鸣声。
清冷的星辉和月光,透过窗户洒照在地板上,寒白寒白的,映出一室的寂寥。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孤独的倒影半晌,才牵唇苦笑着,从地上爬起来。
其实她本就是个孤儿,过去十六年的温馨和幸福,都是上天额外恩赐的,此刻,又有何资格再过多奢求呢。
无论是逝去的唐宏海,还是神情莫测,让人捉摸不透的顾北清。
至少,他们都曾陪伴过她,并且是在最艰难无助的时候,这又怎能不说是老天的特别眷顾呢。
做人,不能太贪心。
将老人的遗相放回抽屉,又收拾了下房间,唐安宁这才进浴室洗澡。
再出来时,天已微微发亮,因为不知道顾北清具体几点回g市,为免临时出发过于仓促,唐安宁没有再回去睡,而是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整理干净。
就这样,一直等到中午,那个男人依然没来。
她想过打电话问,但想到昨天他的冷漠的态度,又忍住了。
却不想,这一等,竟然又等到了晚上。
因为久不在这里住,这里并没有存粮,唐安宁一天都靠面包牛奶度过。
直到晚上九点,她终于忍不住,给顾北清打了个电话。
“今天还回g市吗?”
都这么晚了,八成是不回去了。
唐安宁已经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去附近的小商店,买点面和鸡蛋,明天能吃上热乎的东西。
却没想到,手机那头在一阵沉默后,传来男人寡淡凉薄的话:“已经回来了。”
“什么?你,你在哪?”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手机都差点掉了。
“我回来了。”
男人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平缓,语气淡然,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又尖锐地,刺痛着她的耳膜。
唐安宁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当她回过神来时,手机屏幕都已经黑了。
她抬头,茫然地望着厅外的小院子,仿佛又坠入了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世界。
那个男人,明明说好,今天带她回g市的!
可是他却不声不响的,一个人走了!
而她,却还傻傻地,在家里等了他一整天!
唐安宁只觉得,胸口被一只无形的巨锤,给狠狠锤了下。
她裂嘴苦笑,喉间却撕裂般地干疼着,怎么用力,都笑不出半点声音。
良久,才缓缓起身,回到唐宏海的卧室,将老人的遗相从抽屉里拿出来,再次小心地擦拭一遍,然后郑重地放在柜台上。
与此同时,阳光小区的套房里,顾北清坐在沙发上,双眸无聚焦地看着电视。
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唐安宁最喜欢看的,一个搞笑综艺节目。
不断有艺人夸张的叫声,以及欢笑的配音播放出来,散落在厅里的每个角落,却唯独渗不进男人的身体。
兰苑两个字,像个魔咒般,不断在他的脑海里回荡,怎么也赶不走。
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了,他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去那个地方,亦如十六年前,以为自己不会再回那个家一样。
可笑的是,十六年前,他还是回去了。
十六年后,又去了那个地方。
昨晚他确实一夜没睡,却不是工作,更不是应酬,而是在一个视野极佳的酒店,坐在阳台冰凉的地板上,遥望了那个地方一整晚。
那个地方,就叫兰苑。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幕,发出阵阵嗡嗡的振响。
顾北清抬眸扫了一眼,看到上面熟悉的号码时,很快又把视线移开,抬眸看着电视。
视线仍旧没有聚焦,注意力分明不在电视上。
又过了一会,一阵悠扬的铃声,忽然在厅的一角响起。
门口的无线视频上,出现一个女人的影像:“顾哥哥,我是紫嫣,我可以进来吗?”
这是门外的可视门铃,白紫嫣竟然也找上门来了,上次,明明警告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