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则!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呢?”洛夕儿走了进来,“师父说,以后仙盟那边的事,她出面就行了,我们……”
“如果你在跟前,听明纪那般无耻,你会不发一言吗?”
“好像……做不到。”洛夕儿叹口气,坐到她身边的蒲团,“你在这里,是等卢悦吗?”
“我不应该等她吗?”谷令则声音悠悠,虽然别人说,妹妹把义父和爹的神魂,都救了回去,可是……
“你应该相信她!”
“就是因为相信,所以,我才要在这里等着。”谷令则望着没动静的天音嘱,“那不仅是她的爹,也是我的爹。”
多少年,她一直都没能亲口跟爹说一声对不起,当年是她太懦弱。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哪怕下一刻阴阳两隔,哪怕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可……她还是想看看……想亲口跟父亲说几句话。
“你,怪卢悦吗?”洛夕儿试探着问。
“……”谷令则轻轻摇头,曾经的她们,走在世世轮回的怪圈里。
虽然今世早不一样,但回忆往昔,走到如今地步,真说起来,都怪当年的她太过懦弱,无法坚持,也无法保护家人。
洛夕儿觑她神色,稍为放心些,“卢悦现在……,也许正难过呢。”
两人都是她好友,但相比于感情内敛的谷令则,肆意洒脱性情更相近的卢悦,更容易让洛夕儿偏心,“她那个人,如果后悔了什么事,或许会成心魔的。”
“……”谷令则瞟她一眼,没说话。
“令则,如果决定要放下,就一定要真的放下,你的语气,你的表情,都可能让卢悦的负疚感加重。”
洛夕儿很认真,她跟她在百灵战场相依为命了差不多五百年,实在是太了解了,“不同于我们,成了仙,基本就有仙子样了。卢悦不是,她的爱恨,比别人都更激烈,也更纯粹,干魔被她喊了那么长时间的义父,再加上……,她还能从阴尊手里,把他们救下,就……”
“不要说了。”
谷令则打断她,“洛夕儿,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她唯一的亲人。”
“……”
洛夕儿张张口,又闭上了。
“父亲是我们两个人的,你就别在这里面搀和了,走吧!”
谷令则很嫌弃地赶人。
洛夕儿悻悻,刚站起来就发现天音嘱上有一个红点在闪烁,轻轻一点,果然是某人等了很久的卢悦。
不过,她现在的样子,真说不上好。
“卢悦,”她堵在谷令则身前,“安逸城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做的,比我想象的好一百倍!”
谷令则默默站在一边。
“我师父也说,你做的很好,那什么跟阴尊出尔反尔,更不必放在心上。”
洛夕儿不知道如何安慰远在万万里之外的朋友,“我们三千城的甲库里,有一块很大的养魂木,等你回来,我就把它拿给你。”
“我已经跟师父说了,那东西,属于我了。”谷令则把她扯一边,“你想要,自己到黑市拍卖吧!”
洛夕儿这才恍觉自己过份了,“咳!那……你们谈!”
“……”
“……”
姐妹二人目送洛夕儿走出,相顾无言了好一会。
“爹和义父的魂体,已经稳固了下来。”
卢悦终是先开口,“我想,你是想见他们一面的,所以……”
“我等你把他们带回来。”
“义父的身体,我也一起带回去。”
“……好!”说这个好字的时候,谷令则难掩心中痛苦。
“还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卢悦回头,在自己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后,又连打了好些个结界,“义父和爹的魂体,在同受重创后,我用功德帮他们稳固,发现……”
“发现什么?”谷令则心下一咯噔,但还是很快问出来。
“他们的神魂波动,特别相像!”
“……”
谷令则虽然早就猜到一些,可是妹妹真这样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后脊梁,一阵阵的发毛。
“我想问你,在你的轮回记忆中,父亲……是不是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卢悦在翻看离原江各方消息的时候,南庚在庆幸,他留了替身。
那一道又一道连天接地的剑光,还有或超前,或随后的金刀刀影,简直……
南庚的心很沉重,若不是黑夜一直是阴尊的天下,他能不能回来,还真不好说,不仅如此,看卢悦的样,只怕式屋族,也将因他而被恨上。
可……
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他又没杀她爹,分明是她自己动的手。
南庚每每想起,她染满风暴的眼睛,就有种后背发麻的感觉。
出尔反尔,甚至背弃誓约,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评价,这样的功德修士,真是闻所未闻。
他觉得,他可能真被阴尊给带霉了,一旦被卢悦知道,两次出手,俱是他所为……
“南庚,你怕了?”
不知何时,阴尊问了他一句。
“怕?阴尊,十拿九稳的事,最后弄成这样,你——不怕吗?”南庚觉得,他肯定是怕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处心积虑要提前一步,把卢悦杀了。
“呵呵!功德修士与本尊是生来的敌对,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怕谁的问题,只存在……谁赢到最后的问题。”
阴尊笑了笑,“你觉得,这一局是我输了,可是我要说,这一局,本尊赢了。”
什么?
南庚望着这个在黑暗中,眼中闪着幽火的影子。
“卢悦为什么要那么果决地动手,因为她知道,不动手,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表面上这样说,阴尊其实后悔了,他就不应该去炫耀的,若是先一步,把干魔和谷正蕃的神魂,扔进众生怨冰里,独个占据空牙的身体,怎么会发生后面的一切?
这么多年来,最最契合的身体啊!
每每想起空牙的那具身体,阴尊就感觉没形的身体,都痛了。
可惜这世界,时间从来不会倒流。
像某人那样得天所惠,浑浑噩噩中得到老天示警,更是想也不敢想。
虽然他自诩为天道的一种,可事实上,阴尊也明白,天道无亲。
他的存在……,虽是必然,却也是意外。
这么多年来,无数次地,天道都想抹杀他,只是一直没成功罢了。
但现在,这世上不仅有进阶成仙的功德修士出现了,以为早就灭绝于世的凤凰也重新现世。
世间秩序因为凤凰的出现,重新洗牌似乎已经无可避免。
但在那些家伙能真正涅槃之前,阴尊更知道,他的头号大敌还是卢悦,而且,没了她的指引,那些苟延残喘的所谓凤凰神兽,到底能不能成功涅槃,也在未可之中。
不管心里是如何的万般波动,但此时面对南庚,阴尊是自信的,“若是不能果决动手,你看她当时的表情,能经得起第二次,第三次的折腾吗?”
这?
南庚想想某人动手时,眸中深含的痛苦,忍不住点了点头。
说来说去,还是他们少了运道。
但运道这东西,虽然飘渺无依,可是对他们修仙之人,却至关重要。
他们两方为敌,有运道和没运道的撞一起,此消彼长之下,结局几乎不用想,似乎就注定了。
南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他这次出去,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若不是阴尊最后,还顾着盟约,南庚觉得,他已经可以说出,大家散伙的话了。
“南庚,你相信吗?卢悦得偿所愿,杀了空牙的肉身,现在的心,一定更为痛苦,甚至愧疚也会如影随行。”
阴尊佯装没看到他的沉默,接着道:“她唯一能转移视线,拯救自己的办法,就是找到你。”
什么?
南庚呆了呆后,面色渐渐也变白了。
阴尊看到他的样子,终于满意了,“不过,有本尊在,我们一明一暗,哪怕她就是条翻江龙,也找不到一点线索。”
线索两个字,被他说的极重。
南庚心下一咯噔,莫名明白了阴尊的威胁之意。
“魔星之所叫魔星,就在于,她不做好事的时候,心狠手辣到旁人恐怖的地步。”
阴尊不怕吓他,“先是几乎渗透整个仙界的狮吽人,等于就是被她玩残的。再是强势崛起的天蝠,这点也不用本尊说,直接间接死在她手上有多少,你也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