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公孙束辜负了她的信任,骗取了她的感情。
或许说骗有些不合适吧。
毕竟当初在碧雪岛,他们可没置办香案结拜,更没说过好友知己什么的,一切都可以说是她一厢情愿咯。
可为何她还是觉得很不开心,以前好歹还搭伙打怪退敌呢,结果对方倒好,说拔剑就拔剑。
那一击痛彻心扉,她反手摸了摸后背表皮是愈合了,可里面的伤痕依然存在,只要她还喘气就疼得厉害。
这口气她咽不下,她不仅要救走梵若音,更是要跟公孙束做个了结。
反正,如果她要离开同悲界,也很可能死在别界了。有些事情,该做的不该做的,她总得做了。
突然感觉自己好悲壮啊。
想到这,花小宓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一副雨丝手套,挪开杂乱的荆棘,看着这苍灰山体,寻了个稍微好下脚的地方,开始爬了起来。
山太高,莫说她此时身负重伤,便是巅峰之时也不敢一下子飞上去。
此地无人修葺山梯,爬得真是相当艰难。
不过呢,旁边有荆棘,最底层的是灰褐色的,生长的很分散,若是天黑,离远了看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怪。
如果有人来到这里,它会聚集凑到一起,将人往上推。
有了这玩意,人们就算不想往上爬都不行,因为如果不爬的话,那一根根如针似的荆棘刺便会一直地扎在你身上,汲取着你的血液。
直到,荆棘吸干了你最后一滴血液,得到了养分,才会消停。
为了不被刺伤,她不得不加快速度,可山体石头上长着青苔,十分湿滑,她越想快就越往下掉。
一连摔了还几次,其中最凶险的一次她直接倒在地上,那一个个荆棘刺就像触手变得蠕动,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上钻,可一触到她皮肤的时候,就会立马便会针尖模样。
她的脸变成了马蜂窝。
后来,她把备用衣服撕成了布条,将脸包的严严实实的。
还有伤口就捂得这么严实,向上攀爬本就耗体力,她身上那几条用来做摆设的汗腺涌出了大量的汗液,带着湿咸的味道钻进了伤口里。
不过,条件虽然艰苦,但她亦可苦中作乐,那个矮小修士的一般身体在储物戒指中,另一半爬出来细细地给她涂伤药。
药膏呈碧绿色,在皮肤上抹匀,会带来一股清凉的感觉,十分舒爽。
这是招财进宝自制的。
说起招财进宝,也不知它怎么样了。
总不会比她现在还苦吧?
虽然她也很舍不得,但她知道,每个修士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不能明确自己道路的修士都是走不长远的。
大道寂寥嘛。
她一把抹掉积在下巴处的汗滴,仰着脖子喘息,矮小修士手不停留地给她抹着药。
暗夜沉沉,其星寥寥。
但每颗星都极其闪亮,像是在冲她眨眼睛一般。
她不由得也朝天上眨了眨眼睛。
以前,她最喜欢在夏夜搬着两张躺椅到房门口纳凉看星星了,父亲就会跟她说,每两颗相邻的星星都是夫妻或是父女关系,总之都是最亲近的人。
因为它们之间离得很近,也会凑在一起吃饭聊天什么的。
她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她看了星象书籍,再运用目力向上看去,便会发现,那每一颗看似离得极近的星星其实都相隔不止十万八千里远。
同理,每个人在坚持自己的道路上,看似旁人离自己很近,可那只是表象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道要走。
偶尔有星象震动,两颗或是多颗星轨道重合,便会相撞,造成流星陨落。
有的时候,只有一颗陨落,有的时候,两颗,有的时候,所有相撞的全都陨落。
每颗星在其运行轨道都要遇到无数次对撞,可只有能经历过这些并且保留到最后的星,才是最闪亮的。
一如天上那几颗。
花小宓就想做那样的星。
顿时,她双眼若星。
一开始,她刚爬山的时候,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的。因为她很明白,这山她基本爬不上去,就是一条死路。
可她的道心依然未死啊。
只需抬头望一望星空,她便能感悟出这么多的东西。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爬到顶峰,做到真正的手可摘星辰!
不知不觉,她感到身上一轻,那些灰褐色荆棘不再扎她了,低头一看。
原来在她看星星的这段时间,双腿自行向上,此时已经爬过了第一层。
……
空禅剑派,剑峰大殿之上,一众元婴修士高坐。
一女两男,
一中年老头,衣衫破烂,抱着个酒瓶子,宽阔剑身大咧咧的搭在肩上,就这样呼呼大睡了。
女的眉目威严,端坐其位,俨然是潭索元君。酒气溢散了满地,她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另一白胡子披散着一头白发,则坐在位子上,乍看起来也没什么,不过他的眼睛很呆滞,就那样愣愣地望着前方,无焦。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两位师兄,今日突有所感,发现竟有人胆敢私攀苍雷山。
现如今未虚、何虚二位师姐尚在闭关,便只能我等三人商讨了。不知师兄有何见解。”
潭索元君破天荒地说了这么长的一堆话,可惜无人在意。
除了呼噜声外,一阵安静……
然后潭索元君又自说自话了一句:“既然二位师兄都无话可说,那师妹我也无话可说了。”
她的面庞依然冷硬如铁,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不着调的话,反正也无人听得到。
但她依然十分走过场的朝殿外唤了声“公孙束何在?”
苍雷山毕竟是空禅剑派的镇派之宝——
这个宝是真正的宝,可比之前的那个只能走面子工程的仙霓轻云舟要有用处多了。
总之苍雷山十分重要,胆敢私自爬山妄图进入他们空禅剑派的人都得抓起来受极其严重的刑罚!
这等关乎门派存亡的大事必须得有元婴修士共同商议,商议过后一同出手。
但千百年来,闲着没事儿爬山来的傻子也就这么一个,再加上苍雷山上本来就危险重重,他们出手不止是大材小用,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那俩师姐忙着闭关不出来也就罢了,这里的两个师兄既然来了,竟然连个面子过场都不走,一个喝酒睡大觉,一个发呆走神。
但是没办法,身为一个富有责任心的剑修,潭索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撑起这个过场来,于是她自问自答了一会之后,决定把看护苍雷山这个重要而艰巨的任务交给自己的徒弟。
可惜经过她传唤过后,来的人不是公孙束,而是另一个人。
“你来此为何?”
那人一脸小心翼翼,“公孙师兄此时实脱不开身。元君,吾愿去往苍雷山,斩杀贼人!”
面对此人潭索显然不是很有耐心,随便“嗯”了一声,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去吧。不过有一点,公孙束此时为执法长老,你当称一声‘长老’亦或是‘真人’。”
那人脸色一僵,俯身行礼“是……”渐渐退出了大殿,便匆匆赶往苍雷山,御器途中,他转头望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一双三角眼蓦地阴鸷起来。
而在大殿中,潭索也颇感无趣,遂学那白胡子白发老头一般发了片刻呆,而后突然反应过来。
她微一拔剑,剑刃雪白,闪着亮光,倒映着她那张冷硬的面庞。
渐渐地,剑刃里的画面变了,变成了一个灰衣女修爬山的场景。
这个女修颇有几分眼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过了半晌,只见她唇角勾起一抹几乎是看不出来的弧度,“哼”了一声,“原来不仅没死,还不死心。只可惜蠢了点,否则就凭你这点恒心我倒还想收你做个记名弟子。”
可惜啊可惜,这样一个还蛮得她心的女修就要被自个儿给蠢死了。
爬苍雷山?十成有十一成的人死掉。
至于奇迹?奇迹确实有,能爬得过苍雷山的人无一不修炼至大乘了。
其实也就那么一两个,而且当初爬的时候也是元婴期。
而花小宓?虽然她看起来也很厉害的样子,但她毕竟才金丹期。
古往今来天才夭折者不计其数,莫说大乘了,就是能不能修至元婴都还是个事儿呢。
苍雷山上死亡率太高,没人有那么多闲工夫能认为花小宓活着爬上来。
估计爬不过三层,就要完了吧?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在第三层与第四层的交界处陨落的。
潭索观察了一会花小宓之后还是觉得没意思,于是她将神识转到了自家徒弟的小院中。
只见此时她的徒弟正和那个绿光音修持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