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将她脑袋扶正,为难道:“戎葵上神,你倒是来搭把手。”
宿芒将他们拦住:“姑奶奶,龙葵上神。她都要生了,万一生在半路怎么办,就先放心在我这里休养吧。我知道她杀我乃是不得已之选,不会借机报复她的。”
草草想了想,道:“好。”
戎葵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叫戎葵,并非龙葵。”
宿芒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在这等本该比较悲凉肃穆的情况之下显得格外突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草草对她无话可说,却也十分感念,念及下午她那番怨妇般的形容,好心好意还他一个人情:“东岳大帝可愿在此久留,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宿芒躲在炳灵身后,朝着草草直眨眼。姑奶奶你真够义气的!
炳灵拢了拢袖子,微微一笑:“我自是要留下来的,还有些事情未做。”
戎葵问:“什么事。”
“于子桑这人也是做得绝,同我讨来半碗孟婆汤,我得看着你们灌下去才算事成。”
草草诧道:“半碗孟婆汤?”
炳灵颔首:“半碗孟婆汤,足够越桃上神忘了前尘往事。另外半碗,只是保她沟通无阻,基本生活无碍而已,而不是从头学来。”
草草看了看越桃的脸,揪心道:“这真的是子桑公子所说么?你又为什么愿意送他这半碗孟婆汤?”
“这不简单,幽冥司也怕麻烦。半碗孟婆汤而已,省了不知多少事情。”
戎葵也是犹豫:“你我如此为越桃做了决定,日后她若是得了机缘知道此事,怕是更闹得不可消停。”
宿芒插了进来:“我看她方才求死心切,丝毫不顾腹中胎儿。你们若是不给她做了这个主,就等着他们黄泉一家相会吧。啊,不对,死后入黄泉的只有人,至于这位神仙花姐姐……”
草草忙道:“就按东岳大帝说的办吧。”
越桃根本不信,冷笑道:“缓兵之计?”
炳灵不语,摘下腰间洞箫,轻轻抵在唇旁。
宿芒不曾想当年的阿三还会拈曲便来,也不管胸口闷疼,两步走到炳灵身侧的小石凳上,眼神直勾勾瞧着他,脸上分明写着——“好,我喜欢”!
炳灵扫了她一眼,略微侧了侧脸,十分刻意得躲过她炽热的眼光。
宿芒毫不在意,好整以暇地撑着额,等着炳灵吹小曲儿。
草草却不似她这般好心情,她博览群书,早就听闻东岳大帝这根“离魂脱骨”箫。只要是死人的魂魄,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瞬间招引过来。
当然,知道此箫的不仅仅是她。越桃从见到那箫开始,已是全身僵硬,满面苍白。
一曲凌乱的杂音。
若不是炳灵一脸严肃,真以为他在开玩笑。
草草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拿眼去看戎葵和宿芒。
戎葵也只是听说过脱骨洞箫,从未听他真正演奏过,这一番杂乱之音也是让他莫名其妙。宿芒则依旧一副很喜欢的模样,甚至腿一抬,翘起了二郎腿。
噪音扰得心事重重的三人烦躁不安,越桃双手握拳,正要发火。炳灵箫音一转,却是一曲幽怆的洞箫之曲。
炳灵指尖隐隐透着血色的暗光,他双眼微闭,鸭青色的衣摆无风而动,越飘越狂,好似要将薄薄的衣衫撕裂一番。
此等景象宿芒全是看了个风流倜傥,越桃却越来越冷,猛然转头,于子桑的魂魄已经静静站在了她和草草的身后。
于子桑这些日子被疾病折腾得毫无人相,倒是做鬼之时还能略微有些血色。他轻飘飘立在不远之处,仿佛只要一阵风,一束光,就能将他散作一团青烟。
越桃微张了张唇,除了滚滚而落的泪水,连一个字都咬不出来。现下她心中最为悔恨之事,不是将于子桑复活,不是来杀宿芒,而是便是将他独自一人封印在东海之畔的人间,那是他们曾经相识的地方。
她应该直接将他带在身边,即使冒着被宿芒一同杀了的风险,至少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草草见越桃全身僵住,手臂微颤,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却不见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