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娘头也不抬的品着茶,轻轻挑起一根眉毛,“王守竟,没想这老头儿竟亲自到新安府来了。”
右耳托腮问道,“他好人坏人啊,我看那程德轩可是对他殷勤得很,又让下人备酒又是到集上买菜的。”
晏娘冷笑一声,“好人坏人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好官,兢兢业业,脚踏实地,协助赵大人处理日常事务,是赵大人最得力的臂膀。”
右耳撇嘴,也饮了一杯茶,这才道,“我就说嘛,我就是再多活几百年,也不会把人的事情捋清楚弄明白的,这王守竟既然是个好官,又怎会不是个好人?人品有亏,又怎能公正廉洁两袖清风?”
晏娘照他眉心一点,“你呀,总是把人性想象的过于简单,人,是这世上最复杂的动物,每个人都有几张不同的脸孔,变幻莫测,有时候就连我,都要自愧弗如呢。”
右耳抓着头顶几根稀疏的鬃毛,“可是姑娘,你为何认为这王守竟不一定是个好人呢?”
晏娘又抿了口茶,忽然将头凑到右耳耳边,轻声道,“你没看到他肩膀上那些层层叠叠的黑影吗?它们见到我都不愿意离开,不知道与那王守竟有何等刻骨的仇怨呢。”
右耳皱着猴脸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它无奈的摇摇头,将一杯热茶倒进口中。(本卷完)
雪停了,可是房檐上的积雪被风一吹,还是飘飘洒洒落下,覆了晏娘满头。
程牧游推门进来,正好看到晏娘呆坐在檐下,白雪把她的乌发遮住,她像是像戴了一顶毛茸茸的白帽,只露出两只澄澈的眼睛。
虽然知道她不怕冷,程牧游还是有些心疼,他忙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帮她把头上的雪扫下来。可是将雪拍下之后,他又觉得这个动作似乎太过亲昵,于是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柔声冲她说道,“吃饭的时间也不见夫人,我便猜出你到绣庄里来了,这几日我见你忧思满腹,对什么都恹恹的,就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夫人,你是否在因为孔周的事情责怪我?”
晏娘没有看他,只盯着满院的积雪轻轻摇了摇头,“那是孔周自己的选择,他是春秋义士,一向以大义为先,他做出这样的抉择,我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他跟随我已久,为了我几次三番遇险,甚至被那妖道打得魂飞魄散,他这样骤然离开,我心里总是不舍的。”
程牧游点点头,捡起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写下孔周的名字,望着它轻声道,“孔周不仅仁义,而且性情秉直、足智多谋,所以那崔珏听说他愿意去,便乐不可支,急急携了孔周同往,生怕他改了主意,登时就把我抛在脑后了。”
“孔周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地府在他的掌管下,定能井然有序、赏罚分明,这点,倒是对人间鬼界都大有裨益。”晏娘脸上露出许久未见的一点笑容,这笑容如风光月霁,带给程牧游一阵融融的暖意。
“是啊,不过他临走前还是记挂着夫人,向崔珏讨问蜾赢之事,他对夫人的一片拳拳之心,实在是让我感动。”
晏娘微微一笑,“孔周知道崔珏的生死簿上记有世间万事,于是便向他打听蜾赢螟蛉之事,只可惜,判官是不能随便泄露天机的,但为了报答孔周的恩情,崔珏倒是给了我们一些提示,只不过我想了几日,也没想明白他的提示到底有何深意?”
“螟蛉、螟蛉、螟蛉。”程牧游模仿崔珏的语气说出他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他当时只连说了三个螟蛉,此后,便未再发一言,同孔周一起走进黄泉道。若说这三个螟蛉便是提示,那未免也太过于隐晦了。”
“螟蛉、螟蛉、螟蛉”晏娘也随之念出这三个词,她眼珠子轻轻一转,慢慢说道,“官人,这三个词虽然都是螟蛉,可是前两个和最后一个的语气却截然不同,我记得,崔珏说到最后一个词时,轻轻笑了一声,似是参透了什么,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很是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