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国光看着弟弟,“德轩,我说这话,不单单是替启山不平,我是想提醒你,娶妻当娶贤,切莫让他们兄弟两个再步了启山的后尘啊。”
听到这句话,程德轩面色一沉,筷子也放下了,愁肠九回,化成眉间那三道越来越深刻的纹路,看得程牧游也默默将手中的筷子放于桌上。
“大哥,连你也看出来了吧,那女人就是个祸害,可是我这儿子却像吃了迷药似的,怎么劝都不听,硬要将她娶进家门,你看,这才不到一月,已经将我程府上下闹了个鸡犬不宁,不得有半点安生。”程德轩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原来这次回来奔丧,李玉珊也一并跟着来了,本来她作为妾氏,按规矩是不能参加丧葬仪式的,可是她非得要跟来,程德轩便也只能允了,只说到了这里住着便是。可她住了几天之后,便觉得闷了,非闹着程秋池要提前回去,程秋池不敢违抗父令,又安抚不了李玉珊,便索性装瞎做哑,谁也不得罪。哪知,他竟然惹恼了她,哭哭啼啼闹了好几天,旁人只当她是因为亲戚早逝,悲不自胜,殊不知她竟是在同自己的官人闹别扭。
这不,到了临别之时,程秋池也没有下来同长辈们一起吃饭,还在房中安慰李玉珊。
见程德轩面容愁苦,程国光赶紧说道,“秋池的事已成定数,你再生气也没用,其实我今天说的是牧游,迅儿他娘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他身边也该有个能照顾他的人了。”
程牧游看着远处,“没错,她要回来了,只是卢天瑞没有想到,他为这一顿拳脚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菱香病好后,便不再提要搬出去住的事情,可是她人却变了不少,沉默寡言,把所有的心事都埋到了肚子里。有一阵子,卢天瑞身体不适,菱香便一人离开荆门村,到集市上采买农耕用的种子。可是有一天回来的时候,她却脸色煞白,将自己锁在屋中,整整半个月都没有出门。后来小武他们才知道,那天,菱香在镇子上遇到了一个得了疠病的人,那人所到之处,镇民们皆如惊弓之鸟,四下逃窜。最后那人被官府的人堵在城墙墙角,用点燃的稻草扔在身上,活活将他烧死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菱香才知道这么多年,自己竟是和一群染了疠症的人生活在一起,她被卢天瑞骗了,被他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我想,她当时除了恐惧,恐怕更多的还是仇恨,她觉得是卢天瑞将她拉入了这个火坑中,把她的一生彻底毁掉了。”
“所以,她便也要毁了他们?”晏娘扬眉问道。
程牧游点头,“是。有一天,菱香不见了,卢天瑞他们把整个村子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她,就在大家伙以为她失足落进沼泽的时候,忽然看到一队身着官服的人从外面跑进来。众人大惊失色,连忙躲进几年前挖好的那条地道里面,这是当年他们逃入荆门村时,为以防万一而特意挖出来的。可是官府的人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们找到了,所有的人皆被五花大绑,拖到沼泽旁边。到了这个时候,天瑞才知道是是谁出卖了他们,因为菱香就站在县太爷的身后,脸上堆满了大仇得报的快意。”
晏娘冷哼了一声,“那姑娘倒是个心狠的,换作旁人,一走了之便也罢了,她却要卢天瑞和他所有族人的命。”
程牧游低低叹了一声,“三十五条人命,便毁于这菱香的手中了,而且还是以那样一种惨烈的方式。”
“裹进牛皮,系上红绳,扔入沼泽,他们是被上天诅咒的人,所以即便是死了也不能超生,只能永永远远与烂泥为伴,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中徜徉。”晏娘淡淡道。
“怪不得程国光要杀死岑南英,他是怕了,对外来的女人有戒心,所以在杀死她之后,还要将尸身毁成那个样子。”程牧游在一旁摇头叹道。
听到这句话,晏娘看他一眼,忽然抿嘴一笑,眼睛中却仍是冰冷的,程牧游知道她定是又想到了什么,刚想开口问,晏娘却拍拍手掌站了起来,“大人,能走动了吗?这么多人都要靠我拖回去,我可是腾不出手再来搀扶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