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祭

新安鬼事 沧海一鼠 2173 字 2024-04-21

蒋惜惜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大人,你也相信纸马能杀人?”

程牧游长眉微挑,“不管我信不信,此事都不可考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所有的证据都随风而逝了,而韩家一案只能是件悬案了,既然悬而未决,坊间关于它的传言就绝不会终止,这也是我最觉得最悲哀的地方,我身为新安县令,只能任谣言滋生,却不能给逝者一个交代。”

一朵乌云飘过,遮住了栖凤楼上方一半明一半暗的月亮。院中,几个黑影正在朝三辆马车上搬运着什么,凉风吹过,车上的东西被吹得哗啦哗啦的响,一个小厮瑟缩了下脖子,转头问旁边高个子的同伴,“现在谁家还做这个玩意儿,姑姑也不忌讳,年年都让我们到荒郊野外烧它,看着怪渗人的。”

那高个儿小厮瞪他一眼,“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纸马吗?纸扎的,还能活过来不成?”他边说边看了车上那十几只纸马一眼,只见它们站成一排,瞪着被黑墨描得溜圆的眼睛,幽幽的看着自己,身上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好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快出发吧,山路难走,一会儿误了时辰肯定要被姑姑骂死了。”

说话间,桦姑掀帘从屋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贴身伺候她的花嬷嬷,她身着一身藕荷色的裙子,外披一件墨绿色的大麾,比平日的穿着素净了好多,脸孔还是严肃倨傲的,不过唇边染上了一抹凄然,脸色也比往常黯淡了不少。她看了车里那些纸马一眼,走到最前面的马车旁,掀开门帘钻了进去。

马车在黑夜的掩饰下出了城,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来到凌云山的山脚下,顺着山路蜿蜒爬行时,雨开始落下了,每到这个季节,春雨总是会准时光临,所以车上的小厮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雨布,严严实实的盖在纸马上面,一行人在山路上又走了几里地,才来到一处平坦的林地旁。

桦姑撑着把伞从车上走下来,在花嬷嬷的搀扶下来到一座汉白玉打造的坟茔旁边,嘴里哀哀的叫了一声:“儿啊,娘来看你了。”

成千上万头马儿仰着粗壮的脖子,抖擞着长长的鬃毛,站在绵绵细雨中,似是要一同发出悲壮的嘶鸣。不过,它们是无法发出声响的,因为这些占据了几十亩农田的马群,不过是金箔纸扎成的纸马,它们从头到尾都闪着金光,在漆黑的夜色中,像是带着铠甲的战马一般。

突然,火光一闪,站在最前面的纸马被火把点燃了,在尚未回暖的春风里,火苗很快扩散开去,像一条游弋的火龙在马群里游动。很快,所有的纸马都着了起来,火光冲天,掀起片片黑烟,细雨根本无法阻挡窜出几丈高的火舌,反倒为这场景增添了一份神秘和戚哀。

不知道烧了多久,火光渐熄,地上堆聚的余灰随风飘起,将黛色的天空染得更黑了,像是化不开的一纸乌墨。

“爷爷,好像,好像有脚步声,窸窸窣窣的。”一个孩子盯着远处的暗夜,

“走吧,走吧,纸马已经烧完了,别扰了他们的清净。”

蒋惜惜走进书房,冲低头看书的程牧游行了一礼,“大人,再过几日就是清明了,夫人的冥诞也到了,到时要不要回汴梁祭奠?”

程牧游抬起头,“你去准备吧,等我将事情处理完,就带迅儿回去。”

蒋惜惜刚想说是,突然想到年假时两人回汴梁探亲的事,于是脱口问道,“那个,听迅儿说他上次回汴梁,并未到老爷家里去”

此话一出,书房霎时变得安静下来,就在蒋惜惜以为自己问得极为不妥,想找个借口溜出去的时候,程牧游缓缓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他的声音低沉而宁静,“惜惜,这件事能否对谁都不要讲,包括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