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纳罕,双腿不听使唤的朝灶房走过去,身前,为了迎她进门而高高挂起的两排红灯笼,在清晨稀薄的雾气中随风摆动,像是在对她挥手一般。
刚走到灶房门口,谢小玉便闻道一股香气,她停下了脚步,脑中飘过一个字:肉。而且是烧焦了的肉,可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烤肉呢。
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因为她猛然瞥到了一双脚,那双脚穿着粉色的绣鞋,鞋面上是两朵荷花,红蕊黄芯脚横在灶房的门槛处,脚面蹦的笔直,脚尖像横着的两把刀片,尖的吓人。
谢小玉倒抽一口气,手紧紧的抓住门框,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她认得这双鞋,它是庭芳的,昨天她还还向自己炫耀,说这鞋子用的是蜀锦
顺着鞋子朝上望去,依次是腿、腰身和胸脯,再往上呢,就是庭芳最最珍惜的脸蛋了,可是它现在,应该是在哪里呢?
谢小玉双手紧握成拳,吸了口气踏进灶房。她终于知道那肉香是源自哪里了,庭芳的脑袋整个塞在灶台里面,以脖子为基线,分成完全不同的两截。
灶台里余火未尽,还时不时朝外喷出几点火星,而庭芳的脑袋就是这火星的来源。她的头颅现在就是一个红里透着黑的肉球,五官全部黏在一起,什么都分辨不出,头发全被烧光了,只剩下几根,卷曲的像钢丝儿一般,插在光秃秃的头顶上面,怪异又可怕。
恍惚间,谢小玉仿佛看到她的身体动了动,斜压在腰下的手臂艰难的抽了出来,食指微微蜷起,缓缓指向自己:“蝴蝶蝴蝶”
谢小玉眼前一黑,身体直直的落到门槛上面,陷入到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笑声,持续一阵,断上一阵,有时飘在高高的屋梁上,探头探脑的朝下窥视着,有时潜在床榻下面,对着床板,在庭芳的耳边轻声低诉着什么。
庭芳打着冷颤从梦里惊醒,刚歇上一口气,就看见一个人影从窗前轻飘飘的走过去,看样子,倒是很像那谢小玉。她“嗵”的坐起来,方才还压在心头的恐惧顿时消失无踪了,只剩下满是恶意的猜想:她半夜起来做什么?莫不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珍奇异宝,所以想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拿走一两个?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身上充满了力气,翻身下床,汲着鞋子就跟了出去。
走到门外,她趴在栏杆上朝下望,发现谢小玉只穿着中衣,朝院子的北边走过去。庭芳挑挑眉毛,“那不是灶房吗?难道这丫头饿了,半夜偷食吃?”她冷哼一声,“刚才在校尉面前还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筷子都不动一下,原来竟是装的,没想到,我竟小看了她。”这么想着,她也悄悄的溜到楼下,朝灶房的方向走去。
灶房的门果然开着,可是里面没有光,黑漆漆的一片,就和庭芳预料的一样。她轻笑了两声,走进灶房里面,借着从窗中漏出的一缕月光朝存放食物的橱柜望去。
柜门开着,这也和她想的一样,只是,那里半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两扇柜门和里面浓得化不开的一股子黑。
庭芳一愣,又朝别处看了看,可是灶房其他地方尽可一目了然,并无谢小玉的身影。
那么整间灶房中唯一可能藏人的地方就是橱柜了,庭芳又一次将目光转过来,直直的望向那团凝固了似的的黑暗。她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声音兴奋中带着颤抖,“谢姑娘,这大半夜的,你藏到这柜子里是做什么呀,若是饿了就尽管吩咐我,这么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似的,说出去不好听的。”
说着,她便朝前走近了几步,来到橱柜旁边。
耳边传来一阵压低的抽泣,庭芳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于是心里的得意又蹿高了几分,她半蹲下身子,“谢姑娘,你哭了,哎呀,是我吓到你了吧,真是对不住了,你快出来吧,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