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梦里……
夜月看到梦里的画面,终于难以自抑地哭了,仅管意识并没有泪水,但她知道自己哭了,欣慰的哭了。
“我又来找妳了。”
长得极为漂亮,有双可爱圆眸,像极了小女孩的孩子,开心地舞动双手,乘着一条似龙又不像龙的生物,朝着梦里的她飞来。
一年后。
她仍是自责地站在重度加护病房内,看着那个医生明言,不该生,极有可能危急她性命,家人不断劝她拿掉,却死撑着生下,长得又黑又丑,全身皱巴巴像极了猴子的孩子。
看着那个小小身躯足足扎了五六根针,针管线在他身上交错,嘴里还插着导胃管,用力哭泣却没有半点声音,头上罩着呼吸维持器具,她心里有着难以言明的情绪,有着自责身体为何那么差,有着终于见到孩子的欣慰,也有着……不忍、心疼,恨不得受苦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小小身躯。
“咚……”
画面突然散开成好几个。
其中一个画面,她牵着小儿子,站在路中间,心中茫然,不懂为何而活,有意寻死等候大卡车的时候。
小儿子小小的手扯动她的手,在她低头看去时冲着自己甜甜的一笑,一个完全信任的笑容。
又有一个。
长大了点的儿子,在她自卑低泣的时候,张开他短短的双臂,抱着她的肩,以着可爱的童音说道:“没有人喜欢妳,还有我喜欢妳,我最喜欢妈咪了!”
还有一个ーー
半大人样,十六七岁的小儿子,正牵着她的手,拖着往前跑,开心地笑着,“蹓猫咪、蹓猫咪!”
她莫名地跟着笑,跟着奔跑,就像个傻子一样地被牵着跑。
一直到他停下回身,贼兮兮,很欠揍地笑着说:“我要蹓妈、咪喔!是妈咪,不是猫咪喔!”
那一天,从未见过下雪的天空,飘下了雪霰,她在雪霰中追打欠揍的小儿子,一直追出工作的地方……
更有一个ーー
十八岁的儿子,一脸得意又嚣张地在两个姐姐面前宣布。
“我就是要嘴她,那是我的专利,谁叫她那么贱,每次都耍贱。”
“什么贱,没你贱,就你最贱!还贱到进阶版,所以我的贱都是你教得好!”那时的她顶了回去。
“哪是我教的,明明就是妳天生的,我会贱都是因为遗传!遗传!妳遗传给我的。”他一口咬定。
一句遗传硬是堵得她哑口无言。
“咚……”
浑厚低沉的钟声,让夜月的意识一震,目光放开那些早淡到几乎没颜色的画面,移向钟声的来源。
聚魂塔罩着男人,而男人与聚魂塔却又像是两个不同的影像重叠,画面有些违和。
她能清楚地看清聚魂塔的每一处,也能清楚地看到那个男人似乎是对着自己说话,嚅动的嘴唇显得急切。与看清聚魂塔有所不同的是她能看清嚅动的两片嘴唇,看清那人身上衣物的每一个皱褶、花纹,却无法真正看清那男人的五官。
此刻,夜月的感觉有些奇怪,冲击筑基期时,也曾见到过那个男人,只是男人并没有这次来得如此清晰,就是道模糊的影子,当时她像是被动接收讯息,又像作梦似的接受男人的出现,不似这回意识这么清楚。
她好奇地瞅着那两片持续蠕动的嘴唇,试图从口型猜测出对方究竟说着什么。
“创天诀……将……是……我……志?”果然是与创天诀有关,然而多看懂三个字,还是搞不懂那男人想说什么。
目光落在聚魂塔上头。相较上一回的不确定,这次夜月能肯定就是聚魂塔刻意遮蔽那男人,只是……为什呢?
“咚……”一声宛如回应她疑惑的钟声响起。
随着钟声响起,夜月发现视线边缘有光影流动,目光自然而然地循着流动光影移去。
她看到儿时的自己,正坐在一根废弃的水泥管上哭泣,一个凸着大肚腩的男人,就蹲在还是孩童的自己身前。
那人是她父亲还年轻的时候,刚从外头回来的他正在询问着自己为什么不进家里,反而坐在那里哭。
那是她第一回被母亲赶出家门,不准回家。
“咚……”钟声再次响起。
间隔短暂,接连响起的钟声,让夜月有些意外也本能地想要将目光移至聚魂塔上,可目光方些微挪移,眼前的画面化为一道道光影盘旋流转,散开再次重聚,出现她十一岁时,为了一个洋娃娃,第二次被母亲赶了出门,不知何去何从只得躲到楼下的一处空屋角落的矮桌子下。
“咚……”
画面快速变化,来到成年后,她结婚后没多久的日子,那是心情压抑、不舒服的一天,挺着一颗小孕肚才从娘家回来,刚踏进小俩口租屋处的时候。
丈夫一脸难看地站在门口瞪着她,“妳都几岁的人了,一声不说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从怀孕便因胎儿尿蛋白严重过敏,白天无法踏出门一步,天凉时候才临时起意回娘家走走是离家出走?画面中的自己目光落在男人手边,正对门口,出入必经的小柜子上,上面是告知自己回家走走的小纸条。
“咚……”
画面随着钟声又是一变,来到搬家后的租屋。
趁着孩子午睡,出门前向丈夫刻意说了三次,自己想去买本书,却不曾回应,然而她仍出门,想着赶紧出门好赶在孩子醒来前回家,然而路上塞了车,还是让她晚了半小时到家,结果便是即使有钥匙也开不了反锁的大门……她站在门口慌了,不晓得是锁坏了?还被反锁?只能焦急地敲门。
好不容易门开了,正想开口询问,丈夫递来电话。
满是疑惑不解接过电话,电话那头却是传来婆婆忿怒的质问。
“妳已经为人母,怎么可以离家出走?抛夫弃子,小孩都生了,就该懂得负起责任。”
那时的她只能愣怔地看着丈夫,却不知该如何辩解,更令她感到难堪的,是母亲的电话紧随其后而来,劈头便是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