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准备上表请辞,然后迁往南方,或许苏杭,或许武汉,总之,不在京城逗留。”
“甚么?!阿郎,好端端的,怎地说出这般话来?!如今贵为官长,仪仗显赫,怎地弃之如敝履?”
“你知道甚么?”
孙伏伽翻了个白眼,然后闭上眼睛,躺椅子上缓缓地休息,“老夫这是彻底怕了。清河崔氏,那可是清河崔氏啊。牵连数十万人……数百年风流,一夕之间,连根拔起。崔氏连反应的机会都不曾有,甚至连一夕都谈不上,老夫已经打听清楚,不过是半个小时,整个贝州,同时发动。”
“半个小时?甚么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就是半个时辰,阿娘。这是武汉新出的规制,朝廷没见着用,不过私底下都是这么用的。”
“阿郎,这于我们家何干?留在京城,有什么不好的?”
“老夫怕无福消受啊,清河崔氏这一去,朝野之间,动荡不知道要多久。仅仅是梳理贝州八县,空缺就不知道多少。大理寺这差事,除了受罪,一无是处。”
且不说人事权争夺背后带来的血腥手段,清河崔氏覆灭,它算是一个标志更是一个信号,那就是全面拥护皇帝陛下。
那末,原先不那么拥护皇帝陛下的“老人”,是不是该挪挪屁股,让位给那些全心全意拥护皇帝陛下的忠心耿耿之辈?
至于谁不那么拥护,谁坚决拥护,甄别起来还是很容易的嘛。
像“正义的小伙伴”就很不符合,你居然是“正义”的小伙伴,你把皇帝老子放哪里去了?
像“地上魔都”江汉观察使张德的师兄,也很不符合,魔都妖孽,人人得而诛之,对付魔道中人,大家不必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一起上!
……
面对这种情况,孙师兄只能默默地说一句“阔怕”之外,还能干啥?
这时候已经不是风向不对,整个就一画风不对。虽说这么多年被张师弟暗地里坑的不要不要的,可关键时候,还是张师弟靠谱啊。
孙师兄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求生欲望,可以理解。
“宾王,上表请辞者不少啊,你怎么看?”
鸭绿水皇帝行在,李董将一叠请辞表扔了过来,很是惬意地笑着问道。
所有人都知道是羽林军,但朝廷只说是“警察卫”,出来给人反复喷口水的“新闻发言人”是“正义的小伙伴”,人到中年背黑锅的大理寺卿孙伏伽。
跟着孙伏伽一起出来站着被人仿佛啐一脸的,还有右武侯将军丘行恭。老丘是个匪气十足的人,心说妈的老子一个兵部的人,怎么就被叫来跟大理寺老大一起挨骂呢?他想不通,然后抽出佩刀就指着一票老江湖:你们这帮老狗再废话老子剁了你们狗头!
“丘将军,多谢。”
孙伏伽也是悲从中来,“警察卫”他管得到个屁啊,偏偏作为大理寺的boss,还不得不被两头怼。你要说“国法森严”,那自然是没话讲。可偏偏皇帝还踩着国法呢,那不就是厕纸么?
说到厕纸,孙伏伽就想起了发明它的师弟,弹棉花第一高手,江汉观察使张德。这么多年下来,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状元”,孙师兄表示张师弟“身怀绝技”,二十年居然玩死了“五姓七望”中最牛叉的那个清河崔氏。
对中原人士而来,谁都以为是皇帝老子牛逼不解释,踩着清河崔氏就是莽了一波。清河崔氏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整个贝州八县核心所在,连根拔起。
从来没见识过“连根拔起”的广大人民群众,终于眼睁睁地看到了什么叫做“连根拔起”。
神威如岳,神恩似海。皇帝老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董裤子一脱,冲清河崔氏怒吼一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吃下去——”
咕。
清河崔氏就大吃一斤多。
量大管饱然后撑死……
“想当年,俺逃去洛阳,那日子可不好过。路过那甚么地头,还是崔氏给了俺些粮食。俺也不是没想抢上一笔来着,可不是打不过么。”
丘行恭摸了摸脑袋,“还是陛下厉害。”
瞄了一样一脸脑残粉模样的老丘,孙师兄内心复杂:这清河崔氏居然就这么亡了,怕是连真正亡于谁手,都未必知晓啊。
按理说五姓七望同气连枝,魔教教主……不是,帝国皇帝李世民派人过来攻打,怎么地也要抱团抵挡一番。可羽林军假扮“警察卫”入贝州之时,崔慎就带着人到各家地头发了话。
说的东西不多,核心思想就一个,我就是个打工仔,老板发了话,说是要土改,你们是要命还是要田?
当然了,崔慎毕竟是口吃的,不可能说的这么顺畅,当时他是这么说的:“顺、顺、顺我……者昌!逆、逆……逆我……者亡!”
逆逆逆,逆你娘个头啊!
各家唯一共同的感觉,大概只有悲伤才是逆流成河的。
崔季修作为反社会分子,自灭满门之后的伟大壮举,就是把另外一家姓崔的也给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