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的次子还算争气,在前年乡试之中脱颖而出考中举人,今年参加大比,据先生们讲,此子很有可能会高中进士,看来以后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他身上了。
想起次子潘越,潘基的心情立时变得舒畅起来,但是想到上午的事情,潘基的心情又开始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响午的时候,忽然有人找上门来,来人持的名贴是东林党大佬、原漕运总督李三才的。
虽说李三才因为盗取皇陵木之事叫皇帝贬为平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东林党还在,这天下人就谁也不敢小瞧了这位东林大佬。
因而,潘基万分吃惊,也感到非常好奇,不知大名鼎鼎的李三才找自己所为何事?
要知道,平日里他潘家虽和官府交道,但却是不分党派的,从不刻意和东林党,又或浙党,什么昆党、齐党结交,为的就怕哪个党突然失了势连累了他们。
现在东林党的人无缘无故的找到潘家,还是李三才的名贴,这不能不让潘基肉跳三分。
潘基努力回忆,自己平日小心谨慎,对各方势力都有所了解,应该没有做出得罪东林的事情。
这样,心里稍定些,又想如果是因为生意上的纠纷而得罪什么人,对方请来东林替他出头,那自己就算亏本也要让对方满意而归。
谁叫他是平民百姓,东林党那帮人是官呢。吃了亏也只能埋在心窝子里,无处诉苦去。
打着这念头,潘基谦微的礼遇来人,将他请进府,没想到对方不是要和他谈什么事,而是请他过几天去南都,代表扬州商人向外守备衙门控诉遭到提督内臣魏太监欺压之事。
这让潘基感到震惊,坊间流传的有关北京来的魏太监之事,他也听说过,虽然对传闻将那个魏太监描绘的无比凶狠感到好笑,但无风不起浪,想来那小太监确是有几分凶恶的。
而且他也听说了高邮和泰州等地发生的事情,就是瓜州和仪真等地最近也屡有魏太监爪牙横行,公然敲诈勒索,肆意捕人。且听闻魏太监已经到了扬州,据府衙人猜测,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据说知府大人就是怕那魏太监在扬州乱来,特意给安排到运河边的醉元楼。不然那魏太监直接住在城内,倒霉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富户商人。
观那魏太监所为,便是不在扬州胡来,其封江举动也损害到了潘家利益。毕竟,潘家除了做盐业外,也做粮食和布匹、生丝等生意,这魏太监老霸着长江不给水运,江北的商人都得倒霉。
唇亡齿寒,潘基有些心动,但也不敢冒然做这出头鸟,寻了借口将来人送人,和长子商量了一会,决定下午去徽州会馆一趟,看看有多少同乡收到东林党的名贴,大家伙对此又有什么意见。
……..
吃完饭,眯了会,又饮了杯茶后,潘基便从家里出发前往会馆。他家离徽州会馆并不远,不到二里地,管家原是准备让人备车的,不过潘基却说走过去,路上顺便看看小东门的买卖情况。
当下,主仆几人便出了门。
“老爷,我听大少爷说那魏太监就在咱们扬州,他会不会到我们府上敲竹杠啊?”
三子在几个仆役中非常的起眼,又黑又壮,只要瞅上一眼就不会再忘记此人。
因身板壮实,三子平时就充当了老爷的保镖兼跑腿,过了年,老爷就准备让管家替三子讨个老婆。
“不要乱说话。”
一身平民百姓装束的潘基笑着敲了下三子的脑袋:“太监咱们可惹不得,他们可是皇帝身边的人,手底下有很多爪牙,你小子不要胡言乱语,说人家的坏话,万一叫人家听见了,老爷我也保不了你。”
潘基在家时穿的都是绫罗稠缎,但一旦出府,他就一定只穿布衣。他也常对家里人说道做人要务实,万不能因为有几个钱就张扬。须知世间很多祸事,就是过于炫耀张扬惹出来的。
出门在外,尤其要注意这点。能穿的朴实些便朴实些,不要显眼,这样至少不会叫强人看中绑了票去。
“老爷放心,若是那魏太监敢对您不利,就算小的舍了性命,也要保老爷平安无事!”
三子毅然决然的说道,眼睛透出坚定之意。
他是潘基从乡下捡回来的,其父母早已双亡,若不是潘基收留,早沦落为乞丐,所以对潘基的收留之恩,他一直是铭记在心,发誓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老爷,谁要是敢碰老爷一根寒毛,他就跟谁拼命。
潘基对打小看着长大的三子秉性很了解,笑了笑,未说什么。
主仆几人继续往前行,走了小半里地,却见前面闹哄哄的。主仆几人正困惑时,就见前面的百姓和商贩突然往他们这边跑,三子眼尖,踮脚一看,叫了起来:“老爷,好多兵,好多兵啊!”
………….
潘基主仆几人没能去成徽州会馆,因为半道他们就被官兵给“请”回了家。
三子身板虽壮实,胆子也大,可面对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官兵,他也不敢动。便算敢动,潘基也不会让他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