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何嘉靖年间倭乱持续那么久,迟迟不能平定的根本原因所在。
概,剿匪者与被剿者都是一人。
那要保面子,自是保的朝廷面子。
说倭寇总比说地方民乱要好吧,官员要脸面,军队也要脸面。
打不过倭寇不要紧,打不过地方的乱民就太不像话了。
如今倭寇为何没了,还不是因为朝廷将海事大利让给他们了么。
有钱挣,自然就没有什么倭寇。
陈福不认同魏公公所言,他道:“商转为寇,东南大乱,就合魏公公心意了?”
“咱的意思是以妥协求稳定,则稳定便如镜花水月般,终是虚空。但以斗争求稳定,则稳定必能天长地久。”魏公公强调自己的方式,他老人家来办海事,是斗争求稳定,而不是妥协求稳定。
“唔?”
陈福眉头一皱,“魏公公以为把江封了,把海禁了,就能稳定了?”
“不不不,陈公公误会咱的意思了。”
魏公公有必要给陈福以及他背后的南都内守备厅解释下自己的思路,“咱之所以要搞这封江禁海,倒不是真想把江海给封了,把这海贸给断了,一来咱没这个本事,二来咱还想着替朝廷,替皇爷多争些利呢。”
“既知有利,缘何糊涂?”陈福思路没能跟上魏公公。
魏公公颇是头疼,旋即有了主意,示意真田端来一分点心放在桌上,拿筷子分成几块,笑道:“陈公公,这海事之利嘛便如咱面前这块点心,你一块,我一块,点心就这么大,尽叫划了去,朝廷那块在哪,皇爷那块又在哪?”
陈福嘿嘿一声:“那你魏公公便要将点心独吞?小心撑死你。”言语自是警告魏公公这点心可都是有主的。
“不不不,咱不是要独吞这块点心,而是要将这块点心做大。”魏公公示意真田又拿来几块点心放在桌上,耐着性子讲给陈福听。
“陈公公请看,现在一块变成两块,三块,四块了咱的意思是原先的还给他们,这第二块归朝廷,剩下的归皇爷。陈公公要知道,只有把点心做大了,从中分到的人才多咧。要不然,这好东西都叫人家得了去,连边都不让咱们碰,凭什么呢?”
正气凛然!
千古绝句自有冲天青气。
魏公公的目光无比深邃,态度十分坚决,便如前方哪怕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为了信仰,他也会毅然跃下。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为了这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咱个人安危算个什么东西咧。
只可惜,这不是修真大世界,否则,单此感悟,定能助魏公公一举突破,成功筑基。
又可惜,这一幕无法录成影象传回京师,不然,皇爷那里必然万分感动。
还可惜,在场的知识分子不多。
朝鲜庶子出身的郑铎算半个知识分子,他勉强能够感受魏公公内心深处的星辰大海。
而行伍世家出身的曹文耀算预备知识分子,魏公公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听不明白了。
但这不影响曹文耀对魏公公的崇敬之情,魏公公的豪言如为他儿子取名变蛟一般,令人发省。
余下的真田一众倭卫因为没接受过义务教育,所以基本上就算告别自行车了。
缺少知识分子的最直接后果,便是魏公公难得正气浩荡一回,却没有被衬托的更上一层楼。
陈福肯定算是知识分子,没文化也做不了五品的内守备厅监丞。魏公公说的这番话,也确是叫他感慨。
不愧是读书人,府试案首啊…
陈福心下钦佩,宫里大小太监那么多,能说出这般有见地话语来的可没几个。
那一句苟利社稷,生死以之,可叫人动容的很。
想当初,刘公公说这魏良臣未净身前是河间府的府试案首,颇有才学,当时他还不以为然,认为这案首充其量也只是半个秀才,能有多大的见识,其能有今日,还是和郑家有关。现在看来,这年轻人能入得皇爷御眼,年纪轻轻就负出外重任,倒非幸进二字能够一笔带过的。
不论后果,仅看此人南下以来的手段,绝非常人可为,难怪刘公公都要赞一声后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