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点了点头,倒未说吴淞水营这事,而是道:“无锡那事,咱也问过不少人,我内守备厅虽不大问地方的事,但耳目还是不少的。刘公公说了,这事不怪你,你做的也不错,若个个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说赶就赶,说杀就杀,我等还留在这江南之地做什么,不如裹了席盖回京里向皇爷请罪呢。”
果然还是有同僚之情,唇亡齿寒的道理,南都的大人物也懂。
魏公公暗松口气,知道守备太监刘朝用的态度八成和杭州的孙隆一样。他有些感慨道:“其实咱也不想那么做,可不这么做,咱内官在这江南岂不如过街老鼠般,人人都能喊打喊杀了。民间有句话,叫做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到了咱这头,也一个道理呢,陈公公说是不是这理?”
红薯当下在江南倒也有,百姓多在田间余地杂地种些,当成杂食水果来吃。很是便宜,又有叫山芋的。
陈福笑了起来:“就是这道理呢,你别说这俗语倒是贴切的很。你可知道,自打你这么一闹,求到我内守备厅的人可比那外守备厅多的很。”
内守备厅指南都镇守太监衙门,外守备厅则指南都守备勋臣衙门。而于南都权势而言,内大于外。
至于那些到内守备厅相求的人是为何事,这一点,自不须陈福多言了。魏公公也是心知肚明,眼下之江南,能对付得了他手中五千兵马的也只南都了。否则,苏州方面也不会和他这么“僵”着。
“不瞒陈公公,咱知道咱最近做的事得罪了很多人,这些人非富即贵,在江南有权有势,在京里也是个个能通天,咱这初来乍到的就把他们得罪光了,对咱而言,肯定是件十分凶险的事。正如陈公公所言,事情闹大了,没人能保咱,可是,”
魏公公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然而咱觉得吧,只要对国家有利,对皇爷有利,即使牺牲咱的性命也心甘情愿,如何能因为有福祉就追求,有祸患就避开呢?所谓苟利社稷,死生以之矣!”
对不住各位,调整了两天。
市通则寇为商,市禁则商为寇。
陈福这话说的在理,但凡有些见识的都知道,正是因为隆庆年开海,给了那些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活路,这才彻底杜绝了嘉靖年间震动半壁江山的“倭乱”。现在你魏公公一拍脑袋就要禁海,那些已经“从良”的海商岂不转眼又成了“倭寇”?
逼良为娼,概莫是也。
届时“倭寇”再起,东南震动,京师震动,你魏公公怕是再得皇爷宠信,也断难逃身死之祸。
这话说的已是十分诚恳了。
魏公公知道陈福是好心,这好心或许是出自南都那位守备公公,亦或是出于那银筐中的银锭。但不管出于哪点,这份好意他是领了的。
不过话既说到这份上,魏公公也当正面回答一二,他凝滞在那,神情略显凝重。
见状,曹文耀和郑铎自是不敢出声,真田等一帮“捉小鸡”的也识趣往后面退了退。
“魏公公,你年少幸进能得皇爷看重,担此大事,想来是一心想做出番大事的。但魏公公可要切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天下间的事,也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办成的,有时候,或许还是要多权衡,多斟酌才是。不然,好事易变坏事。”
见这年轻人能够听得进自己的话,陈福不由微微点头,年轻人再是跋扈也是对外,若对内也如此,不把他们内守备厅放在眼里,跟应天巡抚曹时聘说的那样目中无人,那他就不须废话了。反正这事是刘公公看在御马监刘督公的面子想拉这小子一把,这小子自己不领,就怪不得刘公公了。
“其实,咱对你魏公公可是羡慕的紧,年纪轻轻便能外放,更有提督兵马之权,这份隆恩咱思来想去,怕也只当年的汪直可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