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老太爷发话

司礼监 傲骨铁心 3478 字 7个月前

司礼监诸位秉笔大珰合起心来把崔安弄走,怕就是因了这“千岁”二字。

咱大明朝,称“千岁”的大珰,有好下场么?

还是“老太爷”最实在,也最安全呢。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大热天的,你不在家头呆着,跑这儿来做什尼子噢。”刘朝用见陈福手里似拿着封信。

“老太爷,你晓得的,没得事的话,我哪个会来扰您老人家清闲,实在是这件事我们底下人办不了,必须老太爷发话才行了。”

李福可不是扬州人,不过为了讨这位守备公公的欢心,硬是学着说了一口扬州话。别说,这法子真有效,自打能说扬州话后,他没过两月就叫刘公公给提了监丞,现在俨然是刘公公身边的红人。

“苏州曹中丞送来的,请老太爷无论如何也要看看呢。”李福笑嘻嘻的走上前将手里的信递到了刘朝用手中。

“曹时聘那个人没的意思啊,在句容的时候都不大睬我,去了苏州更不理我这个老头子,现在倒来送信把我看,他做什尼子哇?”刘朝用说着撕开了信上的蜡封,从里取出信纸看了起来。

“怕不是无锡的事想请老太爷帮忙?”李福在边上有点心数,有关无锡民乱的事情,他们内守备衙门可是一清二楚。

“嗯哪。”

刘朝用看完书信,点了点头,随手将那信扔在一边,然后道:“他要我帮忙我就帮忙啦?他叫我杀人我就杀人啦?…这个巡抚大人啊真是没的一点意思,既想要名声又不想担风险,把个摊子推把我,指着我替他处理事情呢,滑稽,滑稽啊。”

陈福轻笑一声问了句:“老太爷,曹中丞信中说什呢啊?”

“能说什呢啊?”刘朝用笑了笑,“想我这个老东西替他当出头鸟。”

陈福低声道:“老太爷,那个魏良臣的确是内官监的,听说是金忠公公保举的人,手头带过来的人马是御马监腾骧四卫的。”

“晓的了。”

刘朝用微一点头。

陈福迟疑了下,问道:“老太爷准备怎么做啊?”

“做?做什呢啊?这个事关我们什么事,我做的是南京内守备,又不是他应天抚臣,凭什尼子替他曹时聘跑腿啊。”

刘朝用揉了揉太阳穴,想了想,吩咐李福道:“这缸子吧,你去趟苏州,见见那个魏良臣,就说是我说的,顾宪成的死和他没关系,东林书院烧就烧了,但是书院的人还是要放的,不能瞎来瞎球,不然的话,就是金公公都不好替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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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成祖迁都北京以后,南京守备大权便由三人掌握,其一为南京守备勋臣,其二为南京守备太监,其三则为南京兵部尚书。

守备勋臣衙门称为外守备,守备太监衙门则为内守备,南京兵部尚书以文官身份居末,为参赞机务,三人共同负责南都安全。

三人中,又以南京守备太监实权最高,概因太监乃亲臣,于帝之关系非勋臣和朝臣可比。

现任南京守备太监刘朝用是万历二十七年由司礼随堂太监调任而来,而其前任崔安则非司礼监出身,而是御马监调任而来。

历任南京守备太监出身来源繁杂,有相当数量并非出自司礼,而是来自其它监局。

如武宗正德年间的内守备太监刘云出自御用监,余俊出自内官监。直到嘉靖年间才有不成文的定例,南京守备多从司礼择选,便是不由司礼出,也当由御马监出。这导致其余监局再也不能染指南都事务。

说白了,其实就是北京内廷的权力斗争。南都虽为留都,政府六部都是虚设,但毕竟是在江南繁华之地,影响东南数省,为大明朝根本之地,于此做守备太监的重要性,内廷诸公哪个不心知肚明。

二十四衙门,当下也只有御马监能与司礼监稍作抗衡,毕竟,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大。

刘朝用能为南京守备,就是司礼监中几位秉笔大珰合力驱逐御马监出身的崔安缘故,他于南京也稳稳当了十一年的内守备公。

其人学识甚高,早年间是内书堂的首魁,以第一名的优秀成绩出堂,首任便在司礼监为写字太监。也正因其学识高,故而任上喜与士人交往,南京城中的内守备衙门并非士人眼中的龌龊之地,反而是个风流之地。

此风流非彼风流,乃实在书文雅事乐地。

内守备刘公公好文之名,江南远近咸知。

不过最近刘公公没再和文人士子们谈书论道,而是在城外避暑。

南都是有名的火炉城市,七月天这城内更是热的没魂,刘朝用年纪又大了,所以早半月前就不在城中的守备太监衙门(内守备厅)居住,这些日子来都是住在孝陵卫的神宫监衙门。这里有山有水,林深茂密,可是避暑的好地方。

孝陵的神宫监衙门,是除北京二十四衙门以外,内廷唯一设置在外的一处职司衙门,此衙门只有一个职责,即看护太祖陵寝,监内设掌印太监一员。

与北京神宫监不同的是,南都神宫监掌印太监名义上是和司礼太监相当,品级也是内监最高品四品,故一般由南京守备太监兼管。若守备太监不能兼管,则二监必有冲突。

如宣德年间,南京守备太监就和孝陵神宫监官苗青不和,成化年间守备太监更是和神宫太监韦清明争暗斗。

争斗的关键倒不在于二监品级相当,谁都想压过谁,而在于孝陵神宫太监有提兵之权。这兵便是孝陵卫的守陵兵。

另外,宫中的规矩,凡内监获罪,往往谪发南京,于孝陵充净军种菜等,神宫太监负看管之责。

凡种菜者至南京,神宫太监(守备大珰)必坐堂皇,喝云‘取职事来’,则净军肩一粪桶并杓趋过前而去,哪怕这净军种菜从前做过司礼监首珰也同样如此。如本朝权倾一进的大珰冯保被发南京,便和普通内监一样看管。

朝堂有争斗,宫中自也有争斗。

朝堂上,今日失势,明日或许就能复起。今日高高在上,明日说不定就卷铺盖走人。朝堂之上靠同年,靠座师,靠同僚,靠乡党,内廷之中同样也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