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句话,王大力动容万分,眼眶为之一红,竟是忍不住落泪。
“陛下没有忘记你们,你等便当为陛下分忧才是。”魏公公转过身,将自己手中的白帕递给王大力,一脸殷切和勉励状。
“卑职必不负陛下!”
王大力擦干眼泪,定了定心神,于魏公公道:“陛下组建皇家海军,卑职义不容辞,也愿为陛下赴汤蹈火,然公公要卑职夺水营兵权,卑职却是有些困难。”
魏公公抬手示意:“说。”
“营中我两广籍将士卑职与他们交情甚好,卑职相信他们定会为公公所用,其余人等卑职怕是不能说服他们。若这些人不肯为公公所用,姜良栋便有依仗,卑职怕是不能将他逐走。”
魏公公当下询问水营之中有哪些人不能为他所用,王大力称除四百多松江本地兵外,便是姜良栋从徽州带来的三百多兵。
“松江兵倒也好办,但那些徽州的兵都是姜游击一手带出来的,这些人唯他马首是瞻,若不能制服他们,这兵权便夺不过来。”
王大力实话实说,那些徽州兵有不少都是参加过平播之役的老兵,论狠劲不比他们两广兵差。万一双方火拼,便是大大的麻烦。更麻烦的是,吴淞口离松江极近,离苏州也极近,消息一旦走漏,巡抚衙门派兵弹压不过是转瞬的事。
郑铎奇了:“难道千总大人就收拾不了这三百多徽州兵?据我所知,水营的两广将士可是很能打的。”
王大力苦笑一声道:“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自打援朝回来,上下便不将我们当回事。吃穿都差,军械更是得不到补充,更休提训练了。”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我这千总都这德性,其他人可想而知了。”
魏公公眉头微皱,忽的道:“若咱家替你除掉姜良栋,你能保证把水营控制住么?咱家是说,所有人,所有的船。”
“除掉姜游击?!”
王大力愣了下,旋即脑袋直摇,连连说道:“不可,万万不可,若杀姜游击,他手下的徽州兵必与公公拼命。”
“不杀姜良栋,咱家如何完成皇爷所托!”魏公公脸上呈现与他年纪截然不同的狠色。
“这…这…”
王大力心中骇然,刚刚魏公公只说要他联络下面人逐走姜良栋,怎的现在却要杀了他呢。
“当断则断,若不早断,反受其害!富贵险中求,我家公公把大好的前程给千总大人指出,做与不做,千总大人自个看着办。”郑铎神情平静。
“公公,若杀姜良栋,徽州兵必不肯罢休,巡抚衙门怕也不容,请公公三思。”王大力心中打突。
魏公公却一动不动看着他:“咱家只问你,姜良栋若死,这水营你能不能控制住。”
王大力犹豫再三,点了点头:“有公公给的这些银子,再有海军之事,卑职可以确保两广兵不乱,只是这样一来,公公怕是有危险了。”
“咱家的命只能皇爷取,别人取不得咧。”
魏公公胸有成竹走到窗边,看向远处一片漆黑的吴淞口。
楼下的银子是没人敢拿的,一众赌客没谁敢吃了熊心豹子胆给魏公公来个黑吃黑。
管事张某的尸体扔就放在地上,未得允许,赌场的人可不敢收敛尸首。
在赌场的二楼,魏公公开诚布公,和王大力千总进行了友好交谈。
双方的会面是有成效的,听完魏公公所说,王千总骇然站起,吃惊的看着面前自称钦命提督海事太监的魏公公。
饶是知道对方所求必为惊天大事,但不想对方竟然是想让自己把吴淞水营给他拿下。
此举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过荒谬。
吴淞水营可是大明的官兵呐!
你一提督海事太监怎能想着把朝廷的军队控制在手中?
“哎,不必如此看咱家,有困难咱家帮你解决嘛。”
魏公公示意千总大人反应不必如此强烈,有什么困难可以提,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大眼看小眼的就没意思了。
“卑职不过是个千总,公公若想使动水营,但与管营游击将军说便可,如何要卑职做这事。”王千总现在最疑惑的就是这事,
“你们那管营游击若是能听咱家使动,此间怕也不会有你我说话之地。”魏公公倒也坦诚。
王大力听后沉默不语。
魏公公微微一笑:“千总大人这是答应咱家,还是不答应咱家呢?”
王大力鼓足勇气,摇了摇头:“魏公公,这事干不得,卑职就是再图公公银子,也万万不敢谋反。”
“怎么会是谋反呢?”魏公公哈哈一笑,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咱家看着像是谋反的人?”
王大力迟疑道:“那公公为何要卑职做这事?”
“因为,咱家要用你。”
魏公公缓缓起身,走到王千总面前,款款深情道:“千总大人是海战的行家,也是海上的英雄,如千总大人这般英雄人物,理当在海上驰骋,为我大明建功立业,博个封侯荫子,博个万世流芳,而非困居弹丸之地,受那无赖市井之辈相欺,就这么庸碌无为老却残生。”
这话真是说到了王大力的心坎中,他这几年窝囊,真的是窝囊!
原以为朝鲜大战归来,如他这等有功将士都会得到重用,哪想那些大官们却根本不把他们当一回事,草草打发,任他们自生自灭,着实叫人寒心。
王大力染上赌搏这毛病,也是因了这无所事事。人一旦颓废,便变得很快,也失了精气神,以致那些赌场的人都敢对他这堂堂千总呼来喝去,在营中丢尽了脸面。换早些年,谁敢在他面前放肆。
魏公公扬手朝郑铎示意,后者立即捧出一面旗帜,打开呈现在王大力眼前。
旗帜上是一条巨龙,旁书六字——“大明皇家海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