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老大死了,你就是老大

司礼监 傲骨铁心 4855 字 7个月前

拔出时,匕首的刀尖上,一滴滴的鲜血正顺着刀身“嘀嗒、嘀嗒”的滴在地上。

一秒!

两秒!

三秒过后,林县丞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身子不住的抽搐着。

他,死不瞑目。

魏公公也不忍心,一开始他不想杀人,可现在,他也没有办法了。

哪怕这林县丞是个清官,好官,他也要将之除去。

因为,死去的官才是好官。

同理,寇知县也得死。

唯有他们的死,才能让魏公公占据法理和道义上的制高点。

县丞不肯帮忙,魏公公只能寄希望于勇于跳粪坑的周主薄了。

“公公…我…我…”

周主薄面若死灰,语气极尽哀求,可魏公公看他的眼神却冷漠异常。

“他不死,你就死。”

催命的话从魏公公口中一字一句说出。

小田将匕首扔在了周主薄面前。

终于,周主薄颤抖着,缓缓弯腰将那匕首捡在了手中,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向趴在桌上,已经无法自行动弹的寇知县面前。

这位,有胆跳粪坑,却终是怕死啊。

“大人!下官…下官…下官…”

周铁心脸上满是痛苦和无奈,他的恐惧比之寇知县还要甚。一连三个“下官”,紧握着的匕首却迟迟剌不下去,彷徨和犹豫的煎熬让他不下了手。他的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他的心抖得厉害,他的手颤得快要握不住剑了。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我这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要落到如此地步啊!

周铁心欲哭无泪,他不想杀县尊,但他没有选择,他只能接受命运对他近乎折磨的安排。

寇知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颤抖让他心跳的厉害。他知道自己必须死,只有他死了,狗太监才能如愿。

长叹一声后,寇知县慢慢的闭上眼睛,嘴巴微张,轻声对周主薄道:“你不必如此,本官不恨你,你受人所迫,乃不得已…既然我必须死,死又有何足惧。你无须愧疚于我,本官只求…只求你让本官死得…死得…死得舒服些吧。”

说完,寇知县再次将眼睛闭上,好像已经与世隔绝般。

死不足畏,只叹自己无辜死去,只叹这间真相再也不为人知。

他心中悲痛莫名,难以抑制的痛苦,胸口好像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般,让他的心灼得那么痛,那么烫…

魏公公在边上看着这位知县死前的表现,不得不承认,这位有可能真是位好官。

可他魏公公,也真是位好太监啊。

然而,外面的人为何要他死呢。

唉!

魏公公也是心酸,暗叹一声。

“呼!”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后,寇知县整个人凝在了那里,他在等着那致命的一剌。

“大人,下官我…”

周铁心眼泪鼻涕一把抓,“呜呜”的在那哭泣着,手中的匕首一寸寸的向着寇知县的胸口挪去。

然而,迟迟未动。

“你再不动手,咱家就先杀你!”

耳畔狗太监的喝声让周铁心一个激灵,一哆嗦,“啊”的一声大叫就将匕首剌向了县尊的胸口。

“噗哧!”一声,匕首入肉的声音微不可闻。

“我杀了县尊,我杀了县尊!…”

寇知县的惨叫声还没发出,周铁心已经在那大喊大叫起来,好像抓狂般在那大叫大嚷,惹得堂内魏公公一众手下盯着他侧目不已。

“呃!…”

寇知县痛苦的低叫一声,一只手扶在盯上,缓缓瘫倒在地。

并没有倒下,而是倚靠在桌腿上,就那么怔怔看着。

魏公公很难过,他在等。

周主薄的心智终是慢慢恢复,全身骨头好像被打断般,失神无力的坐在距离寇知县不远处的墙边。

魏公公轻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声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无锡知县了。”

寇知县惊惧了,抓着手中的匕首抖成狗。

林县丞和周主薄也在抖,上下牙关交合击打的声音,让人怀疑他们的嘴巴是否还能自主。

魏公公“嗯”了一声,十分的困惑。

未几,却听耳畔传来清脆的钢铁落地声,再瞧,原是寇知县手中的匕首竟失手落在地上。

不待魏公公有所不满,那寇知县已然将白布拿在手中,怔怔的看着,如失心疯般,嘴里小声念叼着什么,含糊不清,愣是不知说什么。

林县丞和周主薄看着县尊的眼神,则是充满无限同情和悲哀。

魏公公初时还没琢磨透这无锡县闹什么鬼,待见当事人捧着白布往后院走,身影落寞的如同赴死之人,顿时知道这位县尊怕是误会了。

一首送战友送给这二位无锡佐贰官。

同样一曲其实不想走送给寇知县。

魏公公本想上前拉知县回来,可见知县身上似乎有不少斑点,顿时抽回手,眉头一皱,喝了一声:“咱家让你写求救血书,你跑后面去做什么?”

“血…血书?…”

寇知县身子一颤,沉默了约四五个呼吸后,身子又一抖,继而瘫软在地。

一屁股坐地的时候,分明可见这位无锡县如同得到大解脱般轻松。

林县丞和周主薄也是眼含泪水。

他们不能不落泪,唇亡齿寒啊。

狗太监逼死了县尊,下一个岂不轮到他们!

“起来,赶紧起来!…娘希匹,怎么着,真要咱家赐你一死么!”

魏公公很急的,时间不等人,外面的百姓随时都会冲进来的。

镇压,是避免不了的。

但是,魏公公必须拿到镇压的法理依据。

否则,镇压无名啊。

须知,他老人家可是身在大明体制之内,这体制只要没被打破,他就得按规矩办事。

当日,灭那沧州三元观时,也是走了州县的体制,匀了许多好处去,又往京中的最高体制大佬送了五千两,才把事情消弥于无影的。

若不然,上百条人命,能这么轻松摆平?

滕县诛孔胤植,也是按体制办事。

从头到尾,他魏公公都没虎躯一震,吼声“弟兄们,咱们杀孔老二去,抢钱抢粮抢女人”就把事情干了的。

他依旧是在利用体制赋予他的权力办事。

活学活用,灵活办事,为人民服务,不计个人得失,始终是魏公公牢记的神圣使命。

这一次,同样也要如此。

至于老家被活埋的谭某人,那是体制外仗势欺人,是个案,不是群体,得区别看待。将来,要他魏公公不幸落败,落个身死族灭,这案子了不起也就被定个太监胡作非为的典型例。

归根结底,体制给了魏公公无限好处,也约束了他。

这盛世天下,不是想干就干的。

只有取得法理依据,取得道义支持,魏公公才能干。

而最好的法理依据肯定是无锡县的求援了。

师出有名,任谁也不能说个不是。

真也好,假也好;主动也好,被迫也好,那都是事后的事。

日后,科道弹劾也好,无锡县跳将起来不承认也好,那其实是扯皮的事。

双方都有说法,都有证据,便是最好办的事。

当今皇帝,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留中。

当然,前提是魏公公得速战速决,不给皇帝添麻烦。

红色信号弹已经上天,城外援兵即将进城,县衙外局面也越发急迫,镇压于魏公公而言,已是唯一的选择。

镇压,就要死人。

太监打死人是不行的,所以,得无锡县背这锅。

黑锅这东西,魏公公这辈子都不愿背,他也不忍心强迫别人背。

所以,他老人家捏着鼻子叫两亲卫将知县架过来,然后把白布摊开,尔后拿匕首就在这县尊手中划了口子。

口子划开的时候,寇知县忍不住“哎呀”一声。

文人当官的,不怕死的可能有,不怕疼的却少。

因为,这是人的生理本能。

痛觉,不会因为你的心志如何强大,就自动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