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声声浪潮响起,百姓们争先恐后往那衙门而去,如潮水般集中。
民心可用!
听着四周慷慨激昂的叫唤,看着整个无锡城被自己鼓动起来,高攀龙胸怀大发,翘首看着县衙,心中荡漾,难以复平。
恩师,你可曾听到此间的呼声!
然,东林书院众人却有疑议之声。
“奸寺藏于县衙,真叫百姓攻进去打杀了他,朝廷怪罪下来如何处置?”持有疑议的是前些日子方从江西回来的叶茂才,此君也是东林八君之一。
“有何好怕,我等皆圣人子弟,今日之事乃为伸张大君公理正义,朝廷焉能怪罪!”说话的是顾宪成女婿王永图。
“朝廷无虑,有福清相公在,区区一个内监之死算得什么。不过,这狗太监手下爪牙倒是麻烦。”
说话的是安希范,他已知那小太监手下有数十军士,担心叫百姓硬攻县衙会致伤亡。
“怕这些爪牙做什么!”
高攀龙轻蔑看着大门紧闭的县衙,“我百姓有上万之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这帮鹰爪孙,根本不必怕他们!”
“对!”
书院另一先生刘元珍一脸无畏的向县衙走去,一边走,一边叫道:“攻进县衙,擒杀奸寺,还大君公道!”
见有先生带头,立时就有上百东林书院的弟子激动跟上去。
读书人带头,百姓自是更加起劲。
要知,这东林书院的读书人,真个是无锡百姓最敬佩的所在呢。
王永图看了眼安希范,道:“照我看,这狗太监真想活命,此刻必然出来跪求于我,焉有胆量纵人行凶。”
“这倒也是。”
安希范想着也是这理,正欲和高攀龙等一起上前,却见衙门上空突然又冒出一枚红色烟火来。
“那奸寺倒是会装神弄鬼。”
高攀龙冷笑一声,坚定向前走去。
衙门内,魏公公在征询无锡县的意见。
“东林书院那帮人裹挟百姓造反了,是否平乱是贵县的事,咱家不敢越俎代庖,不过贵县若向咱家求援,咱家自不能坐视不管,是吧?”
魏公公一点也不嫌弃三位无锡主官身上的臭味,目光也同之前一样殷切万分,说话间将一块白布塞在了知县寇慎手中,然后叫小田丢了把匕首过去。
魏公公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帝国主义纸老虎,然而,他老人家现在成了百姓眼中的纸老虎。
可能是几百年的代沟限制住了百姓对于信号弹的理解,导致魏公公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警告被当成了玩笑。
当发现衙门里除了莫名其妙飞出支钻天龙来,压根就没动静后,百姓们开始哄笑起来。
一个胆大的乡民举着扁担,冲到墙角,奋勇一跳,便将那插在上头的小红旗给扫倒,歪歪斜斜的,甚是没气势。
见状,围观的百姓轰然叫好。
“拿东西砸他们!”
不知是谁叫唤了一声,很快,就有人往衙门里扔石块、砖头等物。
数名衙役躲避不及,被砸得头破血流。
随着衙门里扔进的石块、砖头越来越多,外面的人群情绪也高昂到了极点。
这很危险,非常危险。
场面注定失控,朝着魏公公最不希望的一面发展了。
这个时候,真相已经变得不重要。
于东林党人而言,不需要真相。
于百姓而言,也不需要真相。
他们需要的,就是一场狂欢。
而狂欢的代价,则是北京来的狗太监脑袋。
这场公义公理引发的浩荡运动,需要一个反面人物来证明它的合理性。
魏公公轻叹一声,知道自己不可能束手待毙,有些事情,他再是不愿发生,也不得不去做。
无奈之下,他老人家在仰天打出红色信号弹之后,匆匆插上第二枚小红旗,然后不得不抱头远离院墙。
但即便到这种程度,魏公公依旧没有下令部下以弩箭射杀墙外百姓,而是命人去把茅房里的三位“请”过来。
外面,魏公公的仁慈和忍耐换来的是加倍攻击和谩骂。
大门,也开始有人在撞了。
………
茅房中,依旧等级森严。
知县坐在恭凳上。
县丞蹲在便坑左手边,主薄则在右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