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京师党争于东林有些不利,大君病死,于人心更是不稳。
修吾相公说的明白,此番就是要借先生之死,闹出场大动静来,如此才能提振党内人心。
而用一个小小的内官监丞做这祭旗人选,最是合适。
这种人,地位不高,于宫内无大纠缠,杀便杀了。事后内廷真要追究,大不了再重金买个义士便是。
这边正思虑着是等天亮之后再动手,还是现在就动手,却有二人结伴而来。
却是前礼部主事、东林八君子之一的安希范,和那前国子监助教、东林八君子之一的薛敷教。
这薛敷教和安希范一样都是得罪过当今皇帝遭贬,如今都辞了官在东林书院任教,等着哪天能被起复。
这个哪天,东林上下是有共识的。
便是新皇登基之日。
东宫那位能如愿以偿,全靠东林力争国本!
将来,党内上下焉能无有回报?
薛敷教和安希范来后,与众人一一执礼,后与高攀龙耳语几句,高攀龙听后精神一振,一扫先前颓丧,大有乾坤底定之感。
其余书院众人都困惑不已,彼此对视,不知薛敷教他们和高攀龙说了什么,让他瞬间变了个人。
高攀龙豪气说道:“修吾公已遣人于周左卫所,又手书苏州府城,于此间之事皆已言明,我们可动了!”
众人一听,都是会意一笑,胸有成竹了。
城中县衙之内,魏公公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知县寇慎,皮笑肉不笑道:“咱家是代皇爷南来,你这狗官却叫咱家藏茅坑,你说咧,你是不是想叫皇爷找屎?”
………
作者注:说东林于国之弊在哪,不能空谈言论,而是要切实指出,纺税便是明例。于史书上的褒扬东林处细看,均是罪证。
高攀龙有些泄气,原以为能一鼓而擒那害师凶手小太监,不想其竟然被人保着逃进了县衙。
无锡知县寇慎倒是东林书院常客,和东林上下关系交好,但是否会将那内监交出,高攀龙实是心中无数。
毕竟,那寇慎和他们不一样,乃是在任掌印官员。
内监真于他衙门中被杀,其难脱其咎。
所以,眼下之局面,倒是有些棘手。
要是寇慎为乌纱帽而死保内监,须臾间倒不好硬来。
于那客栈之中擒杀魏姓内监容易,事后也好收拾,只要推给义愤百姓即可。
法不责众,于哪捕人?
但要命人冲进县衙擒人,公然和官府对抗,后果却要严重的多,死伤也会很多。
无辜者何无辜也!
高攀龙不忍百姓无谓流血。
不过,他也仅仅是有些顾虑而矣,真到时候,叫那百姓冲破县衙也断然不会皱眉头。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而矣。
再怎么说,这无锡及至整个江南,是他东林党的地盘,若连一个小小太监都对付不了,岂不叫那些奸党耻笑!
况且,于煽动百姓,事后脱身一道,高攀龙和党内上下早已熟络。
远的不说,就九年前他们就在苏州好生操弄了一把。
九年前,时任苏州织造局太监孙隆有感当地丝织业偷税漏税太过猖獗,使本就很低的商税不断缩减,以至于不得不挪借其他银子填补。再这样下去,孙隆认定,苏州丝织业再是繁荣,朝廷也无法从中得一文好处。
故而孙隆下定决心要打击偷税漏税行为,替朝廷也替国库挽回损失。当地人黄建节、汤莘等有识之士认同孙隆主张,提议对丝织业征税,每机一张,税银一年三钱。
一机税银年三钱,可是很低的税。
江南名家冯梦龙写的《施润泽滩阙遇友》,说盛泽镇上的施复捡到六两银子,盘算用这笔银子可以添上一张织机,把这个织机所得利润积攒上一年,可以再添上一张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