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定主意,魏公公也不再多想,下令赶紧去县衙。
无锡是上县,城内能够调动的治安力量还是不少的。
只要等到天亮,危机总能化去。
小田他们不敢怠慢,忙将魏公公围在中央,组成一个大圈向外面缓步移动。
见着客栈内冲出这么多执刀的军士,百姓倒是有些慌乱。
许是暗中主持此事的东林党人也没想到这小太监另外还有人手,或怕杀将起来死人无数,或怕事情闹大不可收拾,迟疑着倒是不曾发令。
于是,在无数愤怒百姓的目光下,魏公公一行数十人向着不远处的衙门移动。
百姓紧贴他们左右,也跟到了衙门。
一路上,喝骂之声不绝于耳,四下里尽是叫嚷。
衙门那边,早有捕役出来,可见着这架势,却是谁也不敢动弹,更没人敢喝斥百姓。
深更半夜的,突然闹出这么大事来,任谁也慌啊。
魏公公一行到了衙门大门,急令里面开门。
在里面的知县寇慎犹豫了下,命人打开大门放魏公公一行进来。
“城中民变,贵县立即派人向驻军求援,务必尽快弹压。”魏公公进了县衙之后立时吩咐那知县寇慎。
然而,这寇知县却吱吱唔唔的,不肯派人去向驻军传讯,反而提议魏公公自个派人到苏州求援。
寇慎的意思是苏州有织造局太监在,魏公公这边惹出民乱,地方不知原因何在,为免激化矛盾,最好不要擅动,故魏公公最好是向同为内廷的织造局太监求援。
“贵县莫非是想咱家死在你这衙门?”
魏公公察觉这无锡知县对他似不怀好意啊,苏州离这好几十里地呢,等织造局太监派兵来,黄花菜都凉了。
“岂敢,岂敢!”寇慎忙道,“公公万勿误会,本县如何会让公公有闪失呢。”
“既如此,为何不去求援?”魏公公哼了一声。
寇慎不答。
魏公公见状,自是明白这知县屁股不在自个这边,于是便问他:“这乱民越聚越多,贵县待要如何应付?”
寇慎苦笑一声,道:“若公公不愿求救,是不是先躲一躲?”
魏公公眉头一挑:“躲,咱家往哪躲?”
“这个嘛…”寇慎似也没什么好地方可供魏公公躲藏,思来想去,小心翼翼的提议个地方,“这个…茅房倒是隐蔽,要是公公不嫌,可以藏身。”
魏公公听后,不恼也不笑,只阴嗖嗖的盯着这无锡县。
狗官,你要不要再送个灯笼给咱家去那茅坑蹲着啊!
士可杀,屎不可辱!
收税缇骑自是说的那五人墓碑讲的故事。
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朝廷在苏州收不上商税,所以派厂卫的缇骑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两个缇骑又带来了朝廷命捕东林党人周顺昌的圣旨。
然后,苏州城的富商大户和读书人们联合起来,先罢市,再把广大市民发动起来,以释放周顺昌、免除赋税为借口酿成严重暴乱事件。
事后,朝廷肯定要追究,因为个个都如你苏州这般弄法,朝廷权威何在,国家何在?
于是,苏州的大户们就找了五个市民出来交给朝廷杀头。事后,大户们再集资厚葬这五个替罪羊,并由大儒张溥给写了碑文,高度赞赏这五个“义士”。说他们不畏强暴、伸张正义,具有“激昂大义,蹈死不顾”的精神品质。
再之后,富商大户们依旧不交税,而朝廷也见识了苏州富商大户的势力和决心,便再也没有向苏州派来收税的公差。至于周顺昌,因为是天子御旨要抓,没人敢放。
整个事件,死了七个人。
两个执行朝廷法纪的公务员和五个抗税好汉。
事件发生点,一为苏州,一为无锡,离的不远。
共同点则是,都是东林党的地盘,且都和东林党有关。
很显然,魏公公突然想到苏州那事,明显是将自己代入进那两个惨死的公务员了。
“朝廷派来收税的鹰犬爪牙就躲在公房里,大家冲进去把他们揪出来,打死了他们就抓不走周老爷,也收不了税了!”
“害死先生的狗太监就住在这客栈中,大家伙冲进去把他揪出来打死,以慰先生在天之灵!”
这两句口号何其相似。
背景也是一模一样。
反派都是北京来的人,正派都是东林党人。
过程也如出一辙,都是发动百姓冲锋在前,主使躲在幕后。
不过,魏公公不怕,他老人家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而是有着很多人的。
这也是魏公公敢留在无锡不走的原因。
手下有人,腰里有枪,兜里还有钱,走哪都不慌。
“瞧瞧去,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要打杀咱家!”魏公公临危不惧,一甩袍袖,很是有大太监风度。
他老人家真要看看外面闹什么妖蛾子!
不跑也不躲,索性往那躺椅上一坐,看看他东林党人能煽起多大的浪来。
将乃兵胆!
见主公如此,众亲卫自是人人奋勇,浑然不惧。倒是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们却不知吓的躲哪去了,这当功夫,魏公公自也不会理他们。
“保护公公!”
早听到动静的小田等人蜂涌冲出,拔刀在手,围在大门之前,组成了一个圆形小阵。
又有十数人却是攀在墙上,手中所持乃是弩箭。
部下训练有素的样子更让魏公公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