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前替舒尔哈齐守节结束后,佟佳氏瞒着小男人偷偷服用了建州的秘方,这秘方是萨满们用来催促女人生孩子的。
可是,不知为何,这方子竟然没在她身上起效果。
初始,佟佳氏只以为份量不够,日子不够,可几月下来,肚子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就不能不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能生了。
虽然长子已经二十岁了,可她自个也才三十六啊。
在建州,这个年纪的女人还是能生孩子的。
佟佳氏想明白了,自个这辈子不可能再和儿女们见面,这辈子也只能跟着这个明国的假太监,所以,她必须为自己打算了。
尤其是,姓吴的汉家女人老是针对她。
所以,如果有了小男人的骨肉,哪怕自己年老色衰,小男人也不会不管她。
魏公公可不知道建州熟又贵也想替他老魏家传宗接代,这会只为金银财宝而陶醉。
幸好寿宁那死要钱的不在,要不然,一句“你得养我娘儿俩”就能把魏公公到手的钱生生敲走一笔。
这段日子,倒是没有寿宁的书信来,以致魏公公始终怀疑这丫头是不是骗他。
他也是很期待的,期待寿宁生下他老魏家的新丁。
不过为防万一,魏公公将来还是要亲眼见过这小家伙才行,要不然被寿宁坑一笔,替冉兴让养娃,那真是比老王还要惨。
陈增开出的单子很多,但最终运过来的金银实价也不过二十多万两。其中包括六万两的实银,余下的是山东这边银铺开出的各式银票。
这还差一半呢。
魏公公也不急,慢慢等等便是。
哪怕一天就等一万两,他也高兴。
可是,接下来他却是没能再等到银子了。
陈增手下陆续运来的都是货物。
于是,最终的结局就是魏公公船队后面多了几十条船。
船上面是各式货物,反是市面上有的东西,船上都有。
五花八门,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陈公公和他的手下尽力了。
在陈增被扣押的半个月内,其手下差不多把济宁城给搬空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在运河上做起了强买的生意,连着几个南方过来的船队都叫搬空,给的却是一张张山东矿监衙门开出的白条。
对此,魏公公视若未见。
他只要自个的实惠,陈增的人只要不杀人,他乐见其成。
至于这么做陈增会得罪多少人,更和他没关系。
只是,接下来他就犯愁了。
货是多了,可这些东西得换成钱才实在啊。
有钱才能买到粮食,买到海船。
你的货再多,也没人和你换粮食,换船啊。
卖!
魏公公脑袋一拍,就拿出决定了。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运河来往的船只惊奇的发现,有一个公公带着他从北方来的船队,每过几十里必停留。
而停留所在地的码头会瞬间变成大集市,然后就会有一队队的军士从船上开出,皇而堂之的做起了生意来。
为了得到现银,魏公公也是使出吃奶力气,公然纵容军队经商了。
……
这一日,在离微山湖不远处又一次设大集后,秀芝姐就上岸去逛了。
“快,快!”
魏公公趴在门缝边瞄着,等秀芝姐刚跳下船板,他就猴急的拉着佟佳氏下了船舱。
船,纹丝不动。
魏公公没那能量能让船为之震动。
身心舒坦之后,魏公公独坐船头,看着岸上的大集市甚是高兴。
百姓们也高兴,碰上大善人了。
要知道,魏公公这可是把好东西当白菜在卖啊。
用他的话说,也是造福沿途百姓,使他们知道皇恩之浩荡。
当然,每到一地,卖货之情形,百姓之幸福面目,魏公公必上题本入宫。
这叫使皇爷知晓百姓之幸福。
皇爷知道百姓们高兴,他魏公公就高兴。
山东矿监陈增势不如人,只能委曲求全,割肉喂鹰。
识时务者为俊杰。
魏公公打心眼里佩服陈公公的果断。
当然,换作是他的话,早在那炮声响起的时候,就当跪舔了。
人没对方多,打又打不过,不跪还等何时?
面子这东西,值几个钱咧?
况且,都是一个单位的,人还是老员工,跪他几跪权当敬重前辈,反正又不会少块肉、掉根毛,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说白了,这事,是人民内部矛盾,可以调和的嘛。
反正,魏公公想的开,陈公公这会怕也是想开了。
钱财嘛,不过身外之物。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魏公公坚信,陈公公想的一定和自己一样,并且他相信陈公公的损失会在不久之后得到弥补的。
从哪补,就不关他事了。
他却不知,陈公公已然知耻而后勇,暗自发誓回去之后哪怕花再大的代价,也要把手下散在各地的打手凶棍们整合起来,学那高淮弄个矿兵税军出来。
如此一来,还有谁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威吓于他!
马队、铳队、炮队,都要弄出来,铁甲兵也要弄一堆,你这小王八蛋南下总要回京吧,届时,就在这山东境内要你好看。
你敢不把咱家放在眼里,做得了那初一,咱家就给你来个十五!
你有一千人,咱家就编三千人。
你有三千人,咱家就编一万人!
倒要看看,谁的拳头硬。
经此一劫,陈公公算是彻底悟明白了。
这世上,甭管你地位再高,钱财再多,没有兵权在手,碰上那些个胆大妄为的,最终都是替别人做嫁衣的。
这念头一起,越想越对。
云南的杨荣、湖广的陈奉他们,要是手下有一支跟小王八蛋手下一般精锐的兵马,能叫当地的土霸王们给坑杀了么,能叫当地的卫所兵给撵进长江么。
只是,想通了这节骨眼也没用,远水救不了近火。
陈公公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把那五十万两银子凑出来。
小王八蛋跟个瘟神似的,银子不到手能走?
然而,叫他老人家一时半会上哪凑五十万两。
陈增在山东任官近二十年,生发不少,但生发来的银子大头要输入内库,余下的还要打点京中大小衙门,真个落在陈公公手头的也就不到三成。
这三成嘛,算下来倒也有个百八十万两,可真要他拿个五十万两现银出来却是不可能的。
因为,大部分钱都叫他买了地,置了业,剩下的就是古董字画这些,仓促之间叫他堆个五十万两出来,杀陈增一刀都做不到。
就上回从程守训那索要的几十万两也不都是现银,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后来李三才狮子大开口,陈公公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钱凑齐送去,买个太平无事。
如今,却又要凑钱,难度自然极大。
……
对于陈公公的难处,魏公公比谁都明白。
如今之大明,银子是多,可又少。
原因是白银从来不是大明的官方货币,大明自始至终的法定货币都是宝钞和铜钱。
永乐年间对铜钱的铸造颇有成效,使铜钱在永乐年间得以全国性、广泛流通。然而永乐死后,由于铜矿的缺乏,金银作为货币的替代品再次浮出水面。
大明对金银代替货币流通是打击的,事实上,金银却渐渐取代铜钱成了民间流通的主要货币,哪怕官方不承认,事实却如此。
嘉靖以后,日本的白银大量流入大明,很多富人家庭收藏白银保值,换言之,白银在富人手里等同于后世的外汇,对此,朝廷是毫无办法,也没有任何卓越有效的调控能力。
隆庆开海以后直到现在,海事在某种程度上又被掐断,大量的海洋利润被沿海士绅霸占,而这些利润所得的大量白银自然不会输入到国库,也不会流通到民间,因此,明明大明朝现在有的是白银,可看起来白银却好像都消失了。
张居正变法时,曾改革实物收税,改以提倡白银交税,但实物税依然是大头。而且越是有钱人,就越倾向于交纳实物税,此尤以江南富户为重。原因便是在富庶的江南地区,粮食、丝绸产量高、又有漕运之便,交纳实物税很轻松。若转而交纳白银,折算下来反而不及交纳实物来的便宜。
偏远地区的百姓因为实物过少,商品不丰富,就只能交纳白银来抵税,这些白银千辛万苦收回来,也没到国库中去,而是在地主和商人手里。
前者把持粮食,后者则懂得利用白银和米价的差价,于是纷纷赚得盆满钵满,最后,银子就都进了银窖,退出了商业流通。
没有硬通货币,铜钱又极度缺乏,上至朝廷,下至民间,便出现奇怪现象。
穷,都穷。
唯中游的地主商人富,富的流有。
朝廷穷,边防便不利。
百姓穷,便要寻个活路。
内忧外患之下,这大明朝便轰然坍塌。
因而,魏公公这次主持海事,就一个任务——搞钱,搞来大量的白银输入商业领域,输入民间,想尽一切办法使明朝的经济变得真正活跃。同时,靠这些白银从海外大量收购粮食,于西北、辽东、京畿广建粮库,缓解即将到来的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