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去,已是深夜。
是叫狗叫惊醒的,当时二叔听得房内有响动,猛睁开眼,见壁上透进亮来,急忙爬起来看时,见后壁上一个大洞,原来是篱笆被贼扒开。
二叔大惊失色,忙敲起火来照,发现藏着铜子的包袱已不翼而飞。自个的裤子也叫贼用小刀划开,显是那贼以为二叔裤裆可能藏着值钱物件。
这就是有经验的了,出门在外的人,不少人晚上睡觉时要么将值钱物件压在枕头下,要么就是藏在裤裆中的。
二叔是彻底傻眼了,失魂般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被划开大洞的裤裆,好生气苦。
他都这般可怜了,那贼还要下手,真是丧尽天良。
没了钱,这一路要如何回京呢?
气苦之下,抱着膝盖就在那哭,哭够了就擦眼泪,擦完继续哭。
等到了天亮,店家老夫妻听到了二叔的哭声,摸过来问何事。
二叔把事情说了,突然想到自个虽没付钱,可这柴房也是店里的。如今他遭了贼,这店家理应赔他一些。
而且他无故遭贼,说不定和这店家也关系。
这么一想,便和店家老夫妻闹。
老夫妻二人也是理亏,说不出什么来,但怎么也是不肯赔二叔的。
二叔不依,老夫妻不赔他钱,他就寸步难行。
动静大了,左右邻居都过来。
一邻居听了会偷偷对二叔说道:“老兄,你看他这两个老朽,已是与鬼为邻的人,就送到官,也不能夹打他。万一逼出事来,反为不美。不如且住在他店里,叫他先给你吃喝,等找到了贼再说不迟。”
“这…”
二叔听了这话,再看那老夫妻两人,也没奈何,只得住下来,好生愁闷。
一则想着没钱上京,二则想着石砫还有两兄弟在那受罪,等着他这做大哥的解救。三则岁月不饶人,他也是五十的人了,身子骨不及当年。
过了几日,竟是愁出一场大病来,连夜浑身发热,遍体酸疼,筋都缩起来难伸,日夜叫喊。
“爹咧,娘咧,儿子来见你们咧”
“娘咧,你莫拉我走,莫拉我走撒…”
初时只叫爹娘,又是要跟他们走,又是不肯走,把个在外头听的老夫妻二人骇的脸都白了。
又过会,却是叫什么大哥,说自个对不住老魏家,对不住大哥什么的,又对不住亲闺女,反正是不住的自责。
声嘶力竭,好不吓人。
最后,老夫妻只听里头喃喃说什么良臣啊,侄啊,二叔不行了,二叔这辈子就是个扫马圈的,实在是扫不得什么天下咧。
“叔这辈子窝囊咧,叫人欺咧,可叔不是大傻子,叔也不是没良心的咧,叔想上进,叔想衣锦还乡,叔想把祖坟修修,给爷奶立个碑咧…叔对不住你咧,叔不应该去四川咧…”
迷迷糊糊中,二叔没了意识。
还好,屋内有轻微的呼吸声。
店主老夫妻见了,吓的不轻,可却也没什么钱替二叔来治。只能照土方弄些汤水给二叔喝,每日给他一个馍馍。
没有郎中来治,二叔的病情就这么拖了下去。
半个月后,二叔身体越发不行,竟发出一身恶疮来。
过了几日,疮总破了,脓血淋漓。
那样子,可是吓死人了。
这下子,店主老夫妻彻底慌了神,唯恐人死在这边,吓的竟然店也不要了,老夫妻俩不知去向。
如此一来,二叔便是要口汤水也没人应。
可虽然二叔病的糊涂,但心智却清楚,知道自个还没死,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是没死。
他也不想死,硬咬牙撑着。
在此期间,倒有邻家好善的送些粗菜淡饭给他,勉强活着。
可日久难继啊。
幸得天气渐暖,衣服薄些还可挨得,只是疮臭难闻,邻家渐渐厌他臭味,不再有人送他吃的。
二叔饿的只睡在地上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