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这里开弓没有回头箭,开篇二句都出了,岂能没了下面呢。
见二人神情平常,遂安心,复道:“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好!”
魏广微和宋青阳同时叫好。
有人叫好,魏公公自是更放松,作诗嘛,得有个样子,哪能屁股坐在椅子跟读稿似的就出来呢。
于是缓步而踱,故作思索状,终负手而立,激昂万分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顿之,声调复低,带有些许沉重,“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好诗,好诗,魏公公作得一首好诗啊。”
小舅爷郑国泰进来时正好听着最后两句。得益于其姐郑贵妃的教导和压力,郑国泰于诗书方面还是有所进学的,因而识货的很。
二魏公同那宋青阳连忙行礼,齐呼小舅爷。
就郑国泰一人进来,没见其爹郑承宪。
“案首大才啊。”
郑国泰很高兴的过来连声称赞魏公公,用的是“案首”称呼,而非“公公”。想来,小舅爷是想通过这个称呼给魏公公稍许安慰。
安慰不安慰的,魏公公无所谓。
他对郑国泰是很不满的,“净身”这事不怪对方,是他自找的。可“净身”之后,这位伯乐却没拎着大包小包来看他,无声无息几个月,还是很让人伤心的。
小舅爷,真不懂做人咧。
要换个会做人的,又岂会这么唐突就把人魏公公叫来吃酒呢。
“我听人说,诗以言志,文以载道,却不知案首这诗为何而作?”郑国泰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下人递过的毛巾擦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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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魏广微和宋青阳均是不解。
魏公公嘿嘿一笑:“这些人啊,科举不顺,少年不当显贵,老来自是怨恨朝廷。”
这话什么意思?
读书人嘛,哪个不想少年得意,佳人拥抱?
奈何,东林党的主要成员全是所谓“大器晚成”之辈。
顾宪成、赵南星那帮老东林也好,杨涟、左光斗那帮小东林也好,一个个都是四五十岁之后方才考中科举,等他们做了官,全是帮糟老头了,还有几年可活?还有几年可潇洒?还能抱得了那书中的颜如玉么,如此一来,能对朝廷有好?
只怕是,个个都将朝中的官员骂上天,恨上天。
不是这帮子官员,他们哪里会蹉跎至今呢。
好比良臣前世某些考生,明明考的不利,却怪考场舞弊,有黑暗。
用在这些个东林党人身上,那就是个个都以为胸中经纶满腹,科举轻而易举,金榜题名就该他家。
结果考不上,或者一考若干年,那怨恨朝廷之心,真个是腾腾冲九霄。
这话,宋青阳没怎么想,因为他也不知道东林党人来历出身。
魏广微嘛,是有些赞同的。
但仅是有些,因为有些他是不赞同的。
比如他,就是少年得志。
二十四岁中举,二十八岁得中进士。
可不是“大器晚成”。
然而,心中愤愤不平的正是于此。
明明党内属他年轻有为,庶吉士出身也注定将来能出将入相,偏偏给发到南京做个空有高品,却无实权的礼部侍郎,这心中如何能没有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