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赵南星所说,都是诧异,不过却不怀疑,因为侪鹤公看相的本领不但党内公认,亦是天下人共认的。
可以说,只要侪鹤公相过面,下过定语,这被相之人八成便是如此。据说,早些年大君顾宪成招揽党人时,往往先由侪鹤公相上一面,侪鹤公说行,大君方才引入。侪鹤公若说不行,此人便是阁臣,亦不能入东林。
“见泉未尝不了解自己儿子,十年前广微中了举人便准备参加会试,但遭到见泉的反对,禁止广微入京赴试。见泉曾在书信中与我说,这孩子是个破犁犊,一得志,必坏了他魏家的名声。”想到去世的老友,赵南星有些伤感。
“可惜,广微不知其父苦心,举业倒是通顺,金榜题名,庶吉士出身,如今在南京礼部任侍郎。但愿这孩子能多改品性,以其父为榜样,不走歪门邪道,如此,魏家方不致门风大坏。要不然,见泉在九泉之下,亦不能瞑目啊。”赵南星面有担忧之色,他真的怕那魏广微败了魏家门风。
高攀龙劝道:“侪鹤公也莫要太担心,魏广微纵是庶吉士出身又如何,左右不过一个南京礼部侍郎,又不是北京礼部侍郎,再是恶,又能恶到哪去。”
众人都是点头,南京礼部侍郎听着是个高官,实质却连北京的主事都不如。
这南京自打成祖迁都后,六部官不过虚职,多用来养老而矣。要是正当盛年叫发到南京任官,那便如同被贬。
魏广微如今不过三十出头,按理庶吉士出身理在北京翰林院打磨,如此才是仕途正道。现在却在南京礼部养老,这官道正途离他可是远了。想要出将入相,终其一生,怕是不能成喽。
赵南星默默听着,没有多说什么。
他有一事没与众同僚说,那便是让魏广微在南京任职实是他授意叶向高等人所为,否则,好端端的一个庶吉士怎么就发派到南京去呢。
“不去说这人了,是好是坏,都是命中的事情…”赵南星说话间,又有人被领了进来。
却是前年方中进士,现为常州教授的顾大章。之后又来几人,都是中年人,个个进士出身,这些,也都是东林党的年轻骨干。
……
又一个魏家子!
魏家的荣耀由此全盘开启。
汤显祖这话可是大不敬的,虽未明着说出,但什么意思,高攀龙和赵南星岂能听不明白。
可是,这二人却是微微一笑,丝毫没有不悦之意。
三人走到窗前,远看赣州,闲聊起来,说的都是各自近况,并无涉及此次会晤大事。
毕竟,才到他三人,余者皆未至,此时说来也无意义。
片刻,又有数人赶到,分别是东林八君之一的钱一本、叶茂才。
钱、叶二人都是进士出身,且都是被当今皇帝削职为民,与高攀龙一样,也都是在东林书院讲习,为顾宪成得力助手。
他二人不是从无锡书院赶来,而是从浙江相邀前来。与他二人一同来的还有一人,年纪不小,看着也有五十岁。
此人一至,高攀龙见了,顿时忍不住呼了一声:“当时,你也来了啊!”
汤显祖和赵南星不识那人,均是疑惑。
高攀龙兴奋的上前拉着那人来到汤、赵二人前面,道:“侪鹤公、若士,我与二位引见,这位乃是塘市缪昌期,与我乃刎颈之交,学识过人,文章更是显达,行卷不胫走四方,为诸生时已名震江南。”
“惭愧,惭愧。”
听高攀龙将自己说的这么好,缪昌期不由有些惭愧。他七岁入家塾,十四岁赴童子试,天资聪颖,工诗擅文,当年便得小三元。然而他的前半生举业坎坷,屡试不第,直到七年前方中举,如今在乡苦读,只待两年后进京会试。
“当时切勿惭愧,以你之学识必能金榜题名。当年大洪就曾与我言,进士对你当时,只是时日早晚而矣。”高攀龙说完,才想起钱、叶二人,忙上前招呼。
钱一本和叶茂才与赵南星、汤显祖并不陌生,互相招呼一声,厅内欢声笑语。
赵南星问缪昌期:“杨大洪与你也是相识?”
见缪昌期有些发怔,高攀龙忙道:“这位是我党耆宿侪鹤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