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就好,那就好。”
魏春花也不懂什么,只知道她爹如今过得好就行。
其实,她于自己爹的印象已然模糊,都不记得爹长得什么样子了,唯一深刻的就是小时候她爹将她卖到杨家,她不肯进去被她爹在外面打的死去活来的那一幕。
魏春花真是个好女儿,换别人,休说惦记她爹了,不咒她爹去死就不错了。
“你爹如今算是出息了,你兄弟也出息了,往后啊,咱们魏家就有好日子过了。”老爹陡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看着是对侄女说的,可听着更像是对杨六奇说的。
杨六奇没什么反应,脸上依旧是笑容,看不出心中所想。
有一搭没一搭的又尬聊了一会,杨六奇始终没有和小舅子说话的机会,且清楚小舅子对他很冷漠,于是便起身告辞。
老爹当然客气留客,良臣却说了句:“那大姐夫慢走啊。”说完又对大姐春花道:“大姐今天就不回去了吧,难得来一趟,住一宿明天再回行不行。”
“这…”
魏春花迟疑了下,朝丈夫看了眼后,摇了摇头,说还要回家看孩子,下次再说吧。
良臣见状,也没再挽留,他已是给足杨六奇面子了,若非碍于大姐春花,姓杨的就不止尴尬这么便宜的事了。
杨六奇的表现也不错,尽管心中十分不满,对妻子不替他说话有怨气,但始终不曾表露出来。
在院门口有说有笑几句后,便拉着妻子上了车。
老爹待两口子走后,轻叹一声瞪了眼儿子后,和女儿到院子里一起杀鸡拔毛。
马车已经没了踪影,良臣却还在看着。
王有福瞧着纳闷,问道:“人都走了,二舅还看啥?”
良臣“噢”了声,想了想对王有福道:“姐夫,你和爹还有姐说声,我有点事出去下,晚上回来。”
“那你早些回来。”
王有福没问小舅子去做什么,点头答应下来。
良臣招了招手,小田立时将座骑牵了过来。
“公公去哪?”
“去太仆寺马厂。”
良臣翻身上马,一扯缰绳,纵马奔出。
太仆寺马厂离杨家所在的村子不远。
良臣很反感杨六奇这个堂姐夫,哪怕对方是二叔的亲女婿。
事实上,二叔本人对这个女婿也不待见,毕竟女儿是卖给杨家而不是正经嫁娶的。说是给杨家做媳妇,却是真正的为奴为仆。
历史上,杨家在知道二叔当了秉笔太监后,主动到京城认的亲。在此之前,杨家对老魏家是一百个看不上心,没别的原因,魏家穷,杨家富,且一直以为二叔早没了。
良臣长这么大,也就见过杨六奇两回,一回是大姐春花给杨家生了儿子后回娘家送红蛋,另一回就是他去年被打断腿那次。
这两次,杨六奇全程都板着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甚至于连老爹留他吃个饭都不愿意,对魏家是百般嫌弃,就差坐个凳子都要抹一抹了。
也正因为杨六奇的势利,老爹哪怕关心亲侄女,也从来不曾去杨家看过侄女一次。而二叔那头在杨六奇主动来认亲后,出于对女儿的愧疚,给了杨六奇一个锦衣卫指挥签事的虚衔,此后便不曾提携了。
倒是杨六奇仗着九千岁女婿的身份,在家乡着实得意猖狂了两年。最后也奇怪,崇祯没弄死他,想来也知道魏忠贤不喜欢这个女婿。
说起来,大哥良卿才是二叔的家业继承者,先是封伯,再是封侯,最后封国公,还是本姓魏国公。
可惜,最后一场空,真是眼见得他高楼才起一半就倒了。
良臣原先就想着到杨家镇镇妖,让大姐的地位高一些,少受些罪,却一直没有闲。这会听杨六奇自己来了,不由寻思如何给这个九千岁女婿提提醒,免得身在福中不知福。
王有福知道杨六奇这个连襟的存在,但也只限于知道,二人从未谋面。
当年他娶魏大兰时,曾去杨家送过请贴,可那贴子杨家都没收。打这以后,王有福就当没杨六奇这个连襟了。就是当也没有,人根本看不起你。
因而一听杨六奇来了,王有福错愕之后,颇是有些气,闷声道:“从前不见他来,今儿倒是来了,怕是知道二舅回来。”
良臣也觉得杨六奇主动上门,多半是想沾自己这个提督魏太监的光。毕竟,眼下他魏太监的大名在县里肯定是响当当,招兵又是红红火火的,真金白银的,杨家看在眼里,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
关系要是有点远,或许不好意思去请托。但这关系如此近,便没理由不上门了。
老爹想的倒没那么多,因着对侄女的愧疚,他没理会女婿的牢骚,对良臣说道:“杨家知道你二叔在宫里做老公后,对你大姐倒是好些了,我听人说,杨家那婆子给你大姐打了个银镯子呢。”
“一只镯子而矣,还不是把我大姐当仆人使唤…爹,杨六奇这人没意思,没必要对他客气,我最是受不得他那脸。”良臣摇摇头,依杨家嫌贫爱富的德性,一只镯子真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行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计较的。”老爹说着起身,见良臣坐在那没动,瞪了他一眼,“莫要摆脸子,怎么也是你姐夫。”
说完又看了眼女婿,“别坐着了,去见人啊。”
“哎。”
王有福不敢不听老丈人的话,忙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良臣无奈,也随老爹走了出去。
“酒不吃了么?”正在厨房烧水的魏大兰看到爷三出来,探头问了句。
“你大姐夫来了。”
老爹说了声,往院门那走去。没走几步,就见杨六奇被人引进来了。
一身儒衫的杨六奇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和妻子魏春花一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