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贵妃娘娘笑了起来,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小姑娘家被人绑到土匪窝里去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万历可没乐,而是气的瞪大眼睛,怒冲冲的看着张诚。
“皇爷,魏舍人是这么说的。”张诚有些迟疑,还是实言相告,“我观他模样,不似作伪,若强令净身,恐违陛下初衷。”
“他敢!”
万历好不来火,外朝那帮家伙顶他就算了,可你魏良臣也敢顶朕!没有朕,你什么都不是!
见皇帝发火,张诚吓的不敢吱声,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替那小子来求情了。可是,真要有一百颗东珠孝敬他老人家的话,挨皇爷顿训也值。反正不管皇爷刀下留不留,他张公公的孝敬都是不能少的。
张诚不敢说话了,贵妃娘娘却敢,她埋怨丈夫道:“你看你,人孩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看你这做皇帝的就不可强人所难了。…况且,这孩子毕竟是河间府案首,若就此入宫,难免会有非议。”
“什么案首?”
万历眉头一挑,“交白卷的案首?这事朕还没跟陈伦算账呢,科举取士乃大明之根本,他却给朕录了个白卷案首,算怎么一回事?”
“话都是你说,当初乐的也是你,给人赐官的也是你,如今,你倒要算账了。得得得,你是皇帝,你要算账,没人敢不算。臣妾看哪,索性,连我也一块算了吧。对,还有国泰,当初是他把人孩子的考卷送给你这姐夫看的。”郑贵妃也是气着了,站起来珠腰玉颤。
见状,万历的火气立时腾腾的消了下去,赔笑道:“这是做什么?朕只是说说而矣,又不当真的。”
“皇帝金口一开,哪能不当真呢。”郑贵妃可不饶丈夫,那孩子被拖走时的叫喊声,可把她听得心碎。
“唉!…”
万历不知如何是好,张诚见了,斗胆禀道:“皇爷,老奴想着,魏舍人既然真的不愿意入宫,皇爷又不放心,不如差到东厂去。”
闻言,郑贵妃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东厂是内廷的职事,小魏子进去了,也算是半个内廷中人,你这做皇帝的总能放心吧。”
万历犹豫了下,半个内廷中人总比一个外人要好,那小子要真的因为净身恨他这皇帝,一刀是可杀了,可一时半会到哪物色新人选出外呢。只是,事情要是这么定了,他又觉不舒服,毕竟自己可是当着利玛窦还有李之藻的面说要净这小子身的,如何能食言呢。
“不行,他以死威胁朕,朕若放了他,岂不是说朕怕了他?”万历反而愤愤不平起来。
郑贵妃噎着了,气的无话可说。
还好,张诚那里还有下一步,先前那小子自己说的,要是厂卫不行,就来临时工。都不行,他就死了算球。
重金之下,必有好人。
张诚试探性的提议道:“皇爷,要不,就先给安排个临时工吧?”
“临时工?”
万历和郑贵妃都怔住了:这是什么差事?
张诚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奏道:“皇爷,所谓临时工,就是临时办差的事。”顿了顿,又道,“依老奴看,皇爷当下是要用魏舍人办出外的事,只是碍于外朝,不好直接用他,故而才想让他入内廷办差。所以,不如先赏他个内廷的职事,身子暂不净,事情办成了,皇帝再作决定。”
万历听的眼直了,这样也行?
“皇爷,这临时工的好处就是,要是事情办成了,咱们可以给他转正。可若办砸了,又或是惹出什么乱子,皇爷大可直接将人推出去。反正,这临时工不是咱内廷的正经职事,有什么错,牵不到内廷。”张诚怕皇帝不答应,又忙补充了几句临时工的好处。
“这样啊…”
万历听明白了,按张诚说的,这临时工就是替内廷背黑锅的。办好了,内廷得好处。办砸了,临时工的脑袋拿去用就是。
“这不就跟外面那些假冒矿监的刁民一般?”
万历想起来了,这些年屡有刁民眼红矿监职事,遂假扮太监带人招摇撞骗,叫地方抓了不少。每回抓着,外朝都要因此指责皇帝开矿,才使骗子有机可趁。依张诚的法子,跟那帮骗子似乎没两样。若说有,就是皇帝承认这个骗子的太监身份而矣。
不过,万历确是动心了,派个假太监出去替他捞钱,以他的底线,是十分乐意接受的。前提是,这假太监有钱弄给他。
郑贵妃如何看不出丈夫意动的样子,她觉得这事有意思,虽然和祖制不合,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能达成目的,安排个临时太监的名目有什么打紧。重要的是,可以让人家小魏子保住香火传承,要不然她这贵妃娘娘也真是觉得对不住人家。
“那依张公公的意思,给魏良臣在内廷安个什么临时差遣呢?”郑贵妃问道,万历在边上没吱声。
“这个嘛…”张诚想了想,“内官监从前办过出外的事,眼下倒缺个监丞,不若就安在内官监,当然,只是给个名份,叫他在外办差,宫里还是不能乱入的。”
万历听后,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微微“嗯”了声,尔后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张诚。张诚知道皇爷什么意思,忙道:“皇爷放心,老奴定办得妥当。”
万历又“嗯”了声,尔后有些不解气的嘟囔一句:“朕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朕是皇帝,金口一开,可不能不作数。”
郑贵妃一惊,以为丈夫还要给人孩子净身,张诚却会意的点了点头,微微笑道:“老奴这就去知会下去,给人按规矩办。”
万历摸了摸鼻子,摆了摆手,张诚连忙告退。
敬事房内,新任内官监监丞魏公公愁眉苦脸的看着眼前两个慈眉善目的老公公。
一个公公正在磨小刀,另一个公公则在绕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