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章 白起问赵括,你可知我是谁

虽是初春,议事厅里却像倒春寒一般,如坠寒冬。

所有人脸色一变。

要撕破脸皮了……不过李汝鱼还留有余地,并没有一棍子打死时候赵阔假传军令,但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

赵阔却脸色一沉,好不客气的加重语气,近乎斥责的语气很是张狂,“若是没有我当机立断,那就会坐失良机,一旦被西军那一万五千人全数渡过石亭河,阵亡的就不是那五千袍泽,只怕我等一万一千人,尽数会死在西军兵锋之下,李将军,你难道不这样认为?”

却决口不提中计被包围的事情。

夏侯迟和花小刀无语,就连部将徐骁也无奈摇头。

颠倒黑白也是没谁了。

从扇面村时,李汝鱼就比较沉稳早熟,如今经历过太多事,已是青年的李汝鱼越发沉稳,丝毫没有被赵阔的颠倒黑白气得失态,不轻不缓的说道:“所以,我应该谢谢你假传军令了?”

赵阔脸色一正,“李将军这句话我就不爱听了。”

顿了一下,“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假传军令那是要杀头的,我赵阔有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蔑视军法,当时情况危急,李将军被西军兵马之威所慑,我作为副将,在主将失去镇定之后,挺身而出当机立断选择出兵时机,这不正是我大凉一军设正副主将的用意之所在么,完完全全按照章程行事我身为副将应有的职责和权限,怎么到了李正将嘴里,就成了假传军令了?”

这才是赵阔真正的底气。

相对于假传军令,赵阔这个说辞哪怕是到枢密院,甚至在女帝陛下面前,也是有十足分量,这本来就是事实,所以赵阔忌惮的反而不是假传军令——他本来就有这个资格在某种特定时机下发令出兵。

他怕的反而是中计被包围一事。

只不过这件事随着李汝鱼率兵大破西军,已经无足重轻,就算要追究,也是功过相抵。

这番话一出,夏侯迟和花小刀、徐骁等三人彻底无语……也知道赵阔说的是事实,真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只怕拿赵阔无可奈何。

但李汝鱼是谁?

杀意迸裂,作为主将,他甚至有先杀了赵阔再给临安那边解释的权利。

李汝鱼按剑。

议事厅里,骤然间一片寒光。

赵阔的那几个心腹部将纷纷起身拔刀,夏侯迟和花小刀不甘示弱,也立即拔刀相向,就连徐骁也在刹那犹豫后,拔刀站到了夏侯迟旁边。

李汝鱼怒极,脑海里的白起之心瞬间剧烈跳动,手中长剑就欲出鞘以正军法。

弹指刹那间。

脑海里那片天地之中,尸山血海里,披甲将军倏然出现,又几乎是瞬间,李汝鱼当机立断让出了身体的掌控权。

李汝鱼身后,一尊巨大的披甲虚影横空出世,透过房宇矗立在天地之间。

将军不请自来。

杀意如织,有如实质。

整个议事厅乃至于整个州衙,都在瞬间如坠地狱,阴寒之中恍然又有万千冤魂哭泣。

在座所有人,都是从沙场走过的人,谁没见过死人,谁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但刺客所有人都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刻李汝鱼爆发出来的杀意和气势,哪里像一个人?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屠夫。

那恐怖的杀意,纵然是千万尸山血海,也不过如此。

就连夏侯迟这个老兵,也感受到浑身被压抑得难受,更别说赵阔这种人了。

赵阔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然后他听见了李汝鱼那句冷彻心扉的话。

已是杀神白起的李汝鱼目光中透着不屑、俯视和讽刺,阴冷的盯着赵阔,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按着腰间长剑,冷冷的说了一句。

一句话让所有人不明所以的话,一句透着无尽杀意的话。

“长平赵括,你可知我是谁!”

永贞三年初,西线前期战事,两个人横空出世。

西军李平阳,十五岁刚及笄的小姑娘,先是以闪电一般的速度,从普州经由普康镇,突袭至昌州城下,在大年初一那天轻松取下昌州城。

休整一两日,等到快速南下增援的兵马后,并没有汇聚兵力稳步推进,而是让增援的一万五千兵马作为诱惑,牵制引诱龙水镇的三千败兵和增援的八千兵马。

李平阳则率领一万八千人翻过牛头山,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没有丝毫兵力驻守的璧山县。

如一枚钉子,钉在渝州咽喉上。

这一枚钉子,顿时让整个渝州的禁军都极其难受——不仅仅是因为璧山县,还因为被君子旗钉在永川城的李溯兵马。

李溯被钉在永川,又何尝不是一枚钉子钉在了禁军咽喉上。

两枚钉子遥相呼应,若是西军后续兵马到来,整个渝州西南都将在西军掌控之中,进一步,兵锋可威胁渝州城。

退一步,亦可相互呼应防守。

而且随着李平阳进驻璧山县,迎战孟珙部的秦玉京三万兵马,就有些首尾不顾,深恐一不小心陷入孟珙、李平阳前后夹击的尴尬境地。

另一人,则是禁军李汝鱼。

七里坝战事,功劳基本上全在君子旗身上,虽然李汝鱼破弩箭和弩枪,以及最后一剑为穿云军争取二次加速冲刺的空间,但朝野之间还是更倾向于战术成功的君子旗居首功。

其后,石亭河一战,让李汝鱼彻底扬名。

在三千败兵中那位军机郎的战场文书中,石亭河一战时,游击将军赵阔领八千人出击,陷入敌围,全军覆灭之际,主将李汝鱼率三千败兵尖刀突入,破了敌军包围阵型,又力斩敌军正副将领,彻底逆转战局。

其后,李汝鱼的三千败兵和赵阔的三千余残兵汇合在昌州城前,挟胜攻城,只用了半日功夫,以六百余人的战损顺利夺回昌州城。

这一战,李汝鱼麾下一万一千人,仅剩下六千人。

战损达到了恐怖的五千。

其中仅是在那场包围战中,战损就达到了恐怖的三千余人……但却大获全胜,不仅击溃敌军一万五千,还斩杀敌军正副两将。

但这一次送递到渝州城的战场文书,却有两种截然不同是说法,另外几位军机郎的说辞与前一种截然相反:石亭河前,主将李汝鱼保守固执,坐视敌军渡河,若是敌人大军渡河,则己方大军将遭遇对方强势兵力的碾压,游击将军赵阔当机力断率军出击,全歼渡河西军兵马后追击敌军,遭遇敌军顽抗,但我军将士悍不畏死上下一心,先以小众兵力诱敌回击,再以碧血壮气破敌军阵,最后击溃来犯西军一万五千兵马,最后更是汇通花小刀和夏侯迟、徐骁等人,强势拿下昌州城。

在这几封战场文书上,着重提了龙水镇三千败兵的功劳。

当这些文书摆上安相公案头上时,这位大凉枢密院的副相情绪复杂,瞎子也能看出来,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战场文书,必然有一方在说谎。

倒也是胆大包天。

谁在说谎,安美芹一时间没有定断,但同样看了战场文书的田顺一针见血还带着不满的指出,这是李汝鱼和赵阔之间出现了矛盾。

安美芹知道田顺不满自己这一次的调兵遣将。

确实,这一次有欠考虑,千算万算,没算到赵阔容不下李汝鱼,不过事已至此,安美芹必须为自己的失误担责。

于是在留下战场文书的誊抄本后,着人将所有战场文书送往临安,同时送上去还有一封请罪折子,主动揽下了这一次调兵的失误。

不出意外,当这些战场文书和安美芹的请罪折子送递到临安后,朝野之间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李汝鱼和赵阔两人之间,以及写假战报的人,必然会有一方受到大凉军法处置。

这且不提。

当下的局势就有些微妙了。

西军孟珙率领三万大军南下,在钓鱼城顺涪江而下的广袤区域里,和秦玉京的三万大军焦灼,双方彼此不断试探,却都有必胜把握。

一时间形成焦灼局势。

永川那边,李溯的一万大军被钉在城里,同时也在那里给禁军钉了个钉子。

禁军汇聚在江津的两万大军分外尴尬,若是出军收复永川城,则顾不上璧山县城,若是李平阳继续南下,鬼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局势。

可若是回身阻截璧山县的李平阳,则永川城又钉得整个渝州无比难受。

江津两万兵马,左右为难。

而璧山县城的李平阳,也成了一柄抵在整个渝州禁军咽喉的一柄匕首,好在安相公已经下令,渝州的禁军已经尽数往西线压过去,必须拔出掉璧山县和永川城这两颗钉子。

渝州禁军有这么一颗钉子,但同样的,西军也面临一颗钉子。

昌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