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军依然抓紧时间训练,襄阳新兵依然被老卒刁难,依然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虽然把这群新兵蛋子安排得明明白白,但那群老卒越发觉得心里憋得慌。
这样的袍泽,简直就是拖油瓶,上了战场除了拖后腿还能干嘛。
渝州下起了第一场雪。
万幸,是雪不是血。
永贞二年静悄悄的过去,永贞三年在女帝昭告天下的新春旨意中轰轰烈烈的走来。
这一年,李汝鱼十七年。
陈郡谢氏的大凉雏凤谢晚溪十三岁,开封伪帝赵愭十六岁,依然和背负黑白双剑的公孙止水游荡江湖的红衣小姑娘宋词十八岁。
太学中那个被北镇抚司监视着的朱八,十五岁。
蜀中被赵长衣豢养起来,日夜昏迷的沈望曙,五岁。
柳州凤凰山凤凰书院里,徐家徐仲永,才华渐渐惊艳天下,俨然有赋中问魁首的趋势,被誉为百年难见的神童。
这一年,永贞元年的三鼎甲,张正梁、苏寒楼、谢长衿三人,在渝州出仕。
这一年,兵部郎中赴职蔡州,主掌一州之军政事宜。
这一年,女帝容颜依然不变。
……
……
普天同庆新春,战事却来得很突兀。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开春之后,禁军和西军必然开战,蜀王赵长衣也必然会选择依据蜀中天险采取守势,毕竟兵力上禁军有着绝对优势。
但不曾想,大年初一,西军忽然发难。
驻防在泸州的西军早在年关之前,就悄然调动兵力,从富顺县经过隆昌,再悄然驻防来苏镇一带,同时驻防普州的西军,调至普康镇,大年三十夜,逼近昌州。
同时驻防合州的西军亦趁着大雪,顺着涪江南下,直指渝州城。
大年初一天色微亮,西军便不宣而战,以强势兵力杀向昌州和永川县城。
同日,西军以绝对兵力,辅佐轻骑五千,亦是以闪电之势,围剿本应驻防在梓州,后徐继祖不顾王命,擅自调动到剑州的摧山重卒。
年前就和徐继祖一起回到剑州的徐秋歌,毫不犹豫的选择率军突围,杀出剑州后,以仅有的数百轻骑厮咬住西军轻骑,摧山重卒的主力则一路闯阆州,准备退守巴州。
西军和摧山重卒彻底撕碎脸皮。
至于摧山重卒退到巴州时,两万人还能剩多少,哪怕是徐继祖心中也只持悲观态度——曾经统率过西军,他太清楚西军的战力。
西军和禁军之战,早在意料之中,但就算是坐镇渝州的安相公,以及临安的女帝,甚至开封的王琨等人,谁也没想到,赵长衣会选择主动出击。
经过众多军机郎的无数次推演:蜀中西军只有固守才有三成希望,主动出击安相公坐镇的渝州,每一次推演出来,西军都将大败。
但赵长衣便生这么做了……而且杀了渝州一个措手不及。
大年初一起烽烟的不仅渝州,还有北方!
仿佛蜀中和开封心有默契一般。
年关之前,不知道如何走漏了风声,大凉女帝欲过继赵室宗亲为子,人选是赵芳德之子,赵麟新诞的幼子赵祯。
这个消息传到开封后,本来还对女帝怀有一丝侥幸和希望的赵愭大为失望。
原本镇北军分裂,岳单和虞弃文坐镇燕州,王琨麾下的镇北军则虎视眈眈,但赵愭还怀有希望,虽然大权在王琨手上,但他作为伪帝,屡屡掣肘王琨,使得王琨不敢全力围剿岳单。
但随着那个消息传遍北方,赵愭彻底孤注一掷。
于是北方镇北军全线内战!
统率镇北军围剿岳单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琨手下的一位异人,隋天宝,这位在年关前开了灵智的异人在妖道左慈的协助下,恢复真名,率领大军杀向燕州。
异人隋天宝,本命宇文成\都!
永贞三年的大年初一,大凉的天下,万里江山起烽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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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襄阳城内处处见悲欢离合,有子在鱼龙会为非作歹的老翁知悉浪子回头欲要入军伍,激动得老泪横流,有妇人知悉丈夫悬崖勒马,高兴得热泪盈眶……
一传十十传百,襄阳无人不知,鱼龙会改换门庭,将赴渝州平蜀中。
再有人添油加醋传说了一番神仙坡事迹,被李汝鱼那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触动心灵,又多出百人欲要一起入军伍。
李汝鱼挑选了一番,剔除了身体状态不好,又或者是家中独子的人,最终只留下一千人,休整几日,直到等来了兵部和枢密院的文书后,才从襄阳出发,直奔渝州。
当然,没忘了那一百手弩和四张床弩。
苏苏一直没回来找李汝鱼,直到出发时,才骑了马来汇合。
崔笙已在杀陈炀的当夜写了奏折快马加急送往临安——毕竟李汝鱼这一千人没有编制,路过沿途州府,很可能引起骚动,必须尽快得到兵部和枢密院的编制文书。
一路向西。
一千人大张旗鼓的过境,沿途经过州府说不吃惊那是假话,不过李汝鱼手中有兵部和枢密院文书,倒也没惹出什么事来。
有了编制,粮草之类的自然不用担心,沿途州府负担。
倒也无风雨也无晴。
李汝鱼却有些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失落的情绪——从襄阳出来后,苏苏对自己就若即若离,再无当初的亲近气氛。
人就是这样,都有贱性。
当苏苏刻意亲近李汝鱼时,他觉得很烦,可当苏苏和他保持距离后,他有觉得好像丢了什么。
好在很快抵达了驻地。
如今渝州城进驻了大量禁军,当然不可能全数呆在渝州城内,李汝鱼先让那一千人在渝州城外待命,自己带着兵部和枢密院文书去渝州城内见了同知枢密院事安美芹,然后听从安相公调命,前往永川县驻防。
君子旗所率兵马,就在永川。
君子旗领防的兵马仅有两千,全是当初跟随他从北方南下的镇北老卒,经历过那场南下战事,这两千老卒的战力在禁军之中首屈一指。
女帝陛下亲自下旨,这两千老兵的编制为骑军,赐名穿云军。
意指南下穿云,今后以破军如穿云。
君子旗作为穿云军正将,本以为副将李汝鱼会孤身赴任,最多就是身旁带着个阿牧,不曾想在永川城南门麻柳河外接到李汝鱼时,见过了黑压压一片人。
李汝鱼身畔的不是阿牧,而是一个没见过的漂亮少妇,很熟的少妇。
故人相见,相逢恨晚。
在安置了那一千襄阳新兵后,君子旗在他的正将府宴请,知悉这位女子就是旧王妃苏苏时,君子旗笑得很捉狭。
年关将近。
驻防渝州的禁军也难得的松懈了些,永川城里却忙成了狗——要想让襄阳一千新兵尽快成为战力,还需要诸多的战场训练。
毕竟不是不怕死有一点身手就能成为一个好兵……战场的杀戮远非江湖的搏命可比。
当然,都是君子旗在忙,李汝鱼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兵书。
即将到来的战事,临阵磨枪总比没有的强。
好在李汝鱼早就看过不少兵书,甚至也看了百里春香《春意浓》中的《将苑》和《帅囿》,并不完全算是兵道门外汉,差的只是实战经验而已。
这让君子旗怨声载天。
倒不是那群襄阳新兵不好教,关键是新兵老卒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隔阂,尤其是老卒们知道襄阳新兵的出身后,隔阂越发强烈。
没有一个老卒瞧得起襄阳新兵。
毕竟穿云军的老卒,本身就是观渔城老卒,历经战事无数。
君子旗本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穿云军中大概每天都会有新老兵之间的打架斗殴,然而大跌眼镜,无论老兵如何讽刺挖苦,襄阳新兵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出自鱼龙会的人默默承受着白眼和辱骂,甚至殴打,就连襄阳城里那些正经出身的新兵,竟然也甘愿承受,不辩解,不反抗。
毫无血性可言。
统兵有术的君子旗对此反而很失落。
他本来还期盼着新老兵之间来几场酣畅淋漓的斗殴厮打,都是七尺男子汉,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用拳头解决的,只有真正了解彼此的实力,才会互相尊重。
何况,襄阳新兵也该有一丝血性才对。
君子旗很无奈。
他本可以下军令,让老卒不再对新兵有辱打行为,但他没有——只要老卒没有从心理上接受,那么穿云军就依然存在隔阂。
这一日,李汝鱼正在看一本狄相公写的《粮草十七论》,看得入神之时,君子旗走进来,拉起李汝鱼就走,“这个难题我解决不了,你带来的麻烦,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