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6章 国崩之危 二

天下豪商 大罗罗 3319 字 7个月前

“几位相公,枢相,天下各处的绢、布、酒、盐、铁、纸、茶、油、船只等利,皆归东南诸商市事,下官亦有耳闻。然此事非下官之过,而是下官之功。下官受命为海路市舶制置使兼知秀州事,总管各处商市、口岸。

管好商市口岸,乃下官份内。下官在位数年,何处商市不是户口大增,税赋翻倍,百姓安居,商民乐业,流民来归,教化有成?至于商市财源广进,货达四方,所出绢、布、酒、盐、铁、纸、茶、油、船只等物皆价廉物美,为天下人所喜,亦是下官及商市官吏的功劳啊!

别处的官员如果治下户口激增,工商繁盛,物产丰饶,难道不是有功而是有过吗?请诸位相公、枢相明言!”

大宋资产阶级的代言人纪忆在政事堂里面一通高谈阔论,说得那是头头是道,也让本来打算问责的蔡京、何执中哑口无言。

现在东南商市所出的绢、布、酒、盐、铁、纸、茶、油、船只等等商品行销四百州军,的确不是纪忆的过错啊。东南商市在纪忆纪大官人领导下,商品制造的价廉物美,竞争力空前强大,难道是错的?

要按照这个标准,以后地方上人口增加,税赋增长,农产品丰收都是官员的过失?搞得民不聊生反而有功?

不能这样吧?

“可是天下有四百军州,怎么能都是东南诸商市独得其利呢?”中书侍郎余深皱眉问。

“其实也不是东南诸商市独得其利。”纪忆道,“余相公该知道燕山铁、天津布、长芦盐、界河船、酒中仙之说吧?”

纪忆说的都是大周共和国外贸的拳头产品,同样行销大宋四百州军!

其中燕山铁产自宣化铁山,将精选铁矿石和燕山木炭,用特制的耐火高炉进行冶炼,再用炒钢或坩埚工艺进行二次冶炼,得到质量上乘的熟铁或坩埚钢。只有使用了类似技术的京东商市的铁厂(采用了上等的利国铁矿和高丽木炭)能与之相比。但是京东铁的成本比燕山铁要高,价格也贵一些。

天津布则是棉布,在米友仁主政海路市舶制置司的时候开始在沧州引入棉花。发展到现在,棉花已经变成了燕地主要农作物之一。

而天津云台学宫的农学院、器械学院,也将纺机和轧花机的设计改良(包括抄袭)作为了重要课题,还发布了高额的奖金。这些年也取得了一些成就。众多的家庭纺纱工坊和家庭织布工坊,也在新兴的天津东市地区大量出现。所生产的天津棉布不但产量很高,而且质量也非常不错。当然了,天津的纺织业距离工业革命的水准还差不少呢,估计没有个一二百年的发展,是不会有工业革命的……

长芦盐则是大规模晒制的海盐!在武好古割据燕地前,属于沧州管辖的芦台盐场就是个生产海盐的地方。不过当时使用的是煮盐的法子,成本很高,产出的食盐质量也差。所以在武好古接管盐场后,就提出了“晒盐法”,并且让云台学宫自然学院立项研究。四年前终于有了突破,生产出了质优价廉的“长芦盐”,足以和青盐、解盐这些盐矿出产的上等盐(比较干净)竞争。

当然了,京东商市的盐商(海州也是产盐地区)很快就抄袭了晒盐法。产出的海州盐足以和长芦盐竞争。在蔡京推行钱引法后,长芦盐和海州盐一块儿横行大宋,把别处的井盐、池盐、海盐都打得溃不成军!

至于界河船那就不用说了,绝对是最高水平!只有吸收了大食、波斯造船工艺的泉州造船业可以与之竞争。

而天津市的酿酒业也极其发达,除了高纯度的蒸馏酒,普通的烧酒(指可以加热饮用的低度酒)、果酒也发展的非常不错。

当然,在钱引改革后,京东商市也出现了大量的酒厂(原本宋朝实行酒粬和酿酒管制,在钱引改革后,只需要用钱引购粬即可),酿造的美酒同样行销天下。

顺便说明一下,现在东亚、东南亚这块的制造业也不是大周共和国一枝独秀的。一枝独秀也长久不了,有竞争才能不断进步!

而对以天津市为核心的大周制造业构成竞争的,则是以京东商市、上海商市、明州商市、泉州商市和广州商市为核心的大宋东南制造业。

中国东南地区的制造业其实一直是牛逼的,从宋朝开始一直到工业革命,在世界上都是数一数二的。武好古一手打造的天津市,当然不可能把它们一网打尽。

而且天津市工商业的崛起,对东南诸商市构成的其实是良性竞争。东南诸商市同时又是天津市的模仿者,它们凭借自身得天独厚的条件,吸收了天津市的经验和技术,又拥有“理性派”大学的加持,还从提前到来的大航海时代中获益匪浅。

另外,天津市还是东南诸商市事实上的保护伞……

纪忆把天津市抬出来,在场的宰执枢密们都哑口无言。

如果他们不让东南诸商市赚钱,岂不是让天津独得大利?

至于将周国排除出大宋市场……那肯定会引发大周共和军南下!

“要不给东南诸商市多加点税吧!”何执中说,“将四百州军所失,加在东南诸商市上。”

由于东南诸商市和天津市的手工业品,特别是盐、铁、布、绢、酒等重点商品冲击,造成大宋内地相关产品生产的萎靡,也就影响到了相关的税收。受影响的不仅是各地的商税,还有以钱计的夏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免役钱等等,都因为农户的收入减少,而出现了征收困难。

而农户收入减少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东南和燕地纺织业发展太猛,冲击了传统的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

现在东南和燕地,一个出现了大面积的改稻为桑,一个则是改麦为棉。

两边都是上规模的农场加上初步形成产业的纺织工业(虽然是家庭工坊为主,但是织户的竞争力比起男耕女织还是强了许多),还有高水平的印染业,完全压倒了农村的土布生产。

所以大宋各地农妇们生产的土布土绢,只能自家使用或低价贩卖,农家收入大受影响。自然无法承担收钱为主的夏税了。

“东南诸商市自是该加税的!”纪忆笑着,“但也不能竭泽而渔啊!因为东南的税咱们可以加,可周国的税呢?咱们的商税要收多了,商人都跑去周国,朝廷该找谁去收钱?”

又把周国抬出来了……

“要不就加东南的田税吧!”童贯插话道,“不是说东南有几百万亩改稻为桑吗?桑田收入可比稻田高,田税也该多收一点。”

宋朝的田税本来就和所种植的农作物挂钩,桑田的收入是稻田的几倍,当然得多加税了。

但是……童贯是个市民出身的宦官,不大知道东南乡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