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汗能不能投降,必须要看赵忠顺和河西军的态度。而河西军的目标,可不是把东喀喇汗朝变成自家的附属,而是要趁着河西军的武力没有星散的机会,最后一搏,试着在西域和天竺再打出一片天地。
所以收服狮子汗肯定有一定的好处,他是个不错的带路党嘛。但是狮子汗麾下人马众多,同河西军之间又存在宗教上的冲突,想要消化也不容易。
“现在就看葱岭以南的那些人了!”章援冷笑,“若是他们不越葱岭来援,又不愿意让狮子汗率部南下。那么最多再有五六个月,狮子汗就得归顺了。”
“不必五六个月,”马政道,“最多再坚持两三个月,狮子汗就得投降……或者奋力一搏了。因为天气一旦入秋,留给他的时间就不多了。如果不能在大雪封山前过了葱岭,他的兵马百姓就走投无路了。”
“好啊!”章援笑了笑,“看来这一仗容易打了,只要葱岭以南的突厥苏丹不出兵,咱们都不必野外浪战,只需坚守壁垒,就能迫得狮子汗俯首称臣了。”
马政摇摇头道:“大教谕,现在害怕野外浪战的可不是咱们,而是阿斯兰汗!他今次如果肯出城迎战。那疏勒一役就大定了!”
……
同一时间,就在章援、马政所在的行军纵队后方,看上去已经变得成熟稳重的察哥,也就是赵保忠,正和副统军曹勉并辔而行。
曹勉就是那位曾经坚守秦王川城,挡住宋军河西军前进步伐的西夏大将。他是末代归义军节度使的后裔,母系则出自于阗王室后裔。在于阗、疏勒一带,多少还有点影响力。
在大宝于阗王国的王室之中,可还有不少人梦想着恢复祖业呢!而他们所能依靠的对象,除了“计划生育”高昌国,就只有诡归顺了西夏的归义军余部。而高昌王国和归义军余部,包括西夏,也乐得给他们一点援助,然后让他们以商人的名义出入于阗、疏勒故地,探听喀喇汗朝的情报和虚实。
而为了方便行事,一些于阗王室的后裔还把自己伪装成了天方教商人,在于阗、疏勒故地开设了许多商馆,久而久之还搭上了不少喀喇汗朝上层的路线。
在这一次的“桃花石内战”中,曹勉控制的这些特务商人,甚至还搭上了困守喀什噶尔的阿斯兰汗。
“统军,阿斯兰汗愿意向腾格里汗称臣纳贡,并且肯割让于阗、龟兹、碎叶,只求能在疏勒养老。”
听着曹勉汇报秘密接触的结果,赵忠顺只是冷冷一哼,“在疏勒养老?我都不敢想,他还敢想?做梦!”
“另外,”曹勉道,“咱们的人还探听到突厥国的桑贾尔苏丹(其实不是苏丹)已经在葱岭以南集中了十万大军!”
“十万?”赵忠顺一笑,“真要有十万就好了!到时候咱就让章援学一把李世民,一战灭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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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援还是第一次穿上界河瘊子甲行进在千军万马之中。
披甲行军是因为他正率领五万大军,行进在随时有可能和敌人发生遭遇战的荒原和绿洲之间。
这是真正的上战场!不是那种躲在坚固的,远离前线的堡垒中运筹帷幄。两者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在堡垒中运筹帷幄是玩别人的命,自己披挂上阵则是玩自己的命。
眼前的荒原是真正的荒凉浩瀚,目之所极,看不见一棵树木,一间房屋。除了隆隆开进的大军和在大军四周警戒的西凉骑兵,也没有任何人烟。只有一轮红日,悬挂在西方的半空之中,红日之下,还有几缕孤烟升腾而起。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昔日摩诘居士所到的边塞,大约就是这里吧?”
章援循声回头,马政不知何时已经策马走了上来。
现在代表河西军的总军机萧合达并不在军中,所以马政就成了集结在莎车绿洲的八万联军唯一的总军机,自然是责任重大,事务繁忙。就在刚才,他还跟随军的总军机房成员们在行军途中召开了一次军机房军议。
章援手指前方燃起的一道道直烟,问马政说:“仲甫,那边烟柱看着很直,是用狼粪烧出来的吧?”
“怎么可能?”马政哈哈笑了起来,“狼粪烧出来的烟是浅棕色的,比干柴堆冒出的烟还要淡一些,远处不容易看见。”
“可是狼粪燃烧所出之烟直而聚,虽风吹之不斜。”章援辩驳道。
“那是陆陶山在《埤雅》一书中所说的吧?”马政笑道,“他一定没有找几块狼粪来烧一烧,估计也找不到,他一老书生也不可能去抓几匹狼来拉屎啊。”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不过骑士学院干过这等蠢事儿,让学生们去捉了几匹狼产粪烧过,所谓风吹不斜纯属瞎扯。而且狼不怎么拉屎,产生的粪便很少,上哪儿找恁多的狼替官家拉屎?倒是牛粪易得,而且容易点着,不过烟气也不大,只能用来引火,不能全烧牛粪。”
章援笑了一下:“实证学派果然讲究实验啊,还专门去捉了狼……不过军中好像一直有预备狼粪的制度啊。”
“上下相蒙而已。”马政道,“过往军中条令不严谨,各种荒唐的规矩可多着呢,没有谁会认真遵守的。也正因为不严谨,使得军中的武官无法通过学校教养而出,武举出身的武官也带不了兵。”
章援轻轻点头,然后又抬手一指前方的直烟:“那是逆虏点气的峰烟吧?”
“就是他们点的,”马政道,“看来西凉骑兵在前面已经和他们干上了!”
“呜呜……”
马政的话音刚落,一声声号角就从前方传了过来,马政凝神倾听了一会儿,笑道:“赢了,前方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