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道:“不是还有乡学、县学和州府之学吗?”他拈着胡须,“府兵应当立足于乡约、乡学,不可以用官换兵。这样搞法和卖官鬻爵又有什么不同?”
知枢密院事蒋之奇道:“可以用县学、州府学的名额去换府兵,实在不行就给几个免解试的名额。还可以用免解试鼓励乡约、乡学。凡是订立乡约,开设乡学的乡村,主持的士绅都可以得到一次免解的待遇。”
免解对学霸来说是无所谓的,不过对于绝大多数只能凭侥幸去考科举的学子而言,还是很有价值的。
“好!”苏辙点点头,“此议大妙!”他想了想,“右榜进士还要保留吗?”
右榜进士科可以说是实证学派的重要阵地!它的价值不仅在于一年考出多少个实证学派出身的进士,还在于能够为云台学宫和格致学宫招到一大批“财子”。
有了“财子”,云台和格致才能有足够的财力聘请最好的老师,给学生最好的教育,并且还能将一部分资金投入格物研究。
如果右榜进士科一停,那么云台、格致两学宫一年少说损失上百万!
“右榜进士……”苏辙思索着,“还是要保留的,但是也必须改革!”
取消右榜进士当然是好的,但是赵佶肯定不会同意。
“如何改革?”中书侍郎邓洵武问。
“如今武官自有三大军学,何须右榜进士?”苏辙说,“右榜进士,当为伎术官而设!”
在宋朝的官场歧视链中,文官居于顶层,武官居于中层,而伎术官则位于最末。
苏辙道:“云台学宫的格物之学其实是为伎术官而设的!青城学宫、格致学宫的课程,同样是为了伎术官而设。既然如此,为何不把右榜进士变为伎术进士呢?”
“伎术进士?”
“这个名称可好!”
“就该如此!”
“还是相公所虑周详。”
政事堂中厅里面的两府宰执都点头称是。右榜进士变成伎术官的摇篮,既满足了赵佶要为青城学宫生员开辟官途的需求,又能偷换概念,将原本和左榜进士等同的右榜进士,一下子贬成了比武官还不如的伎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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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利忘义的是右相张商英。
张商英啜了一口茶汤,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苏辙,笑着道:“擅开边衅虽然于国无益,但是一年能收入上百万总是好的。三佛齐海峡上一年多收一百万,中原的百姓,一年就能少交一百万的税,总是好事儿吧?子由,你以为如何?”
苏辙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如果真有百万缗的年入,就算有功吧……不过这一百万可得交到户部或是太府寺。”
现在沿海市舶制置司的收入是不上缴国库和太府寺的,都用来供养都军机司和三大军学。如果收入陡然增加一百万缗,都军机司和三大军学可就用不完了。
“那是自然的。”张商英笑道。
纪忆是章惇的孙女婿,而章惇又栽培了张商英。所以张商英现在怎么都要维护一下纪忆,不能让人扣个擅开边衅的罪名到他的头上去。
苏辙当然知道张商英和纪忆的关系了。他可不愿意为了纪忆开边衅的事情和张商英撕破脸——张商英是出了名的恶人,凶起来除了官家不敢骂,别人就没有不敢臭骂的!
而且,苏辙现在也在下一盘大棋。实在没有必要在棋局没有完成的时候,因为一点小事去和张商英搞政争。
苏辙的大棋,当然就是一场将要深刻改变中国教育和官员选拔机制的改革了!
没错,苏辙这回也要动科举了!
宋朝的读书人还是很有想法的,这一点和后来的脑筋比较僵化的明清两代书生不大一样。他们一方面还在为儒学寻找真理,一方面也在试图改革现行制度中的弊端。
而科举制度早在王安石改革的时候,就被认为存在很大缺陷了。所取之才,没有实干的能力。上面的“经”再好,都得叫这帮歪嘴的进士给念坏了。
在王安石要改革科举的时候,苏辙当然是反对的。那时他是旧党的干将,当然反对新学新政了。
对于王安石想要将科举取士改为太学取士的念头,更是反感到了极点。
可是偏偏造化弄人,好端端的大宋儒家中居然出了武好古这么一个异类!以一个吏商加武官的身份,愣是打出了实证学派的名头!
而且,实证学派的理论恰恰又很好的回答了包括孔子在内的春秋先贤的问题——如何寻道?如何格物?
有了这样的学术造诣,任谁都没有办法否定武好古的大儒地位了——如果现在是清朝,也许还能用理学来对抗武好古的实证学派(历史上好歹扛了三十几年)。可是苏辙所处的时代,正是儒生们自己寻找答案(回答先贤的问题,补齐儒家的世界观)的时代。理学和心学都起源于这个时代!而武好古的实证学派,又比理学和心学更好的回答了问题。
不过明知道武好古给出了最正确的答案,苏辙也不能和他哥哥一样,成为武好古和实证学派的支持者。
道理很简单,就是实证学派正在动摇大宋的封建秩序!大宋是天子和士大夫共治的国家。虽然商业繁荣,但是根基依然是小农经济。而小农经济的特点则是自给自足,且又分散分闭。对于商业流通的依赖远远低于对于土地的依赖。
因此在这种经济模式下,国家的稳定、阶层的稳定和各地方的平衡也是可以维持的。国家只需要做好救灾害、轻税赋、薄徭役和开科举,就能长治久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