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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草原上晨雾弥漫,对面数十步外就难以分辨。
萧干带着百余骑,缓缓走在自己的一千南皮室甲骑队伍的最后。大家都人困马乏,只是强打着精神在坚持。萧干骑马走在最前面,也不住的打着哈欠。他可是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昨晚上当他得知有来路不明的骑兵尾随的时候,他可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命令具装披甲,结阵徐进。自己亲率百余骑走在最后,还额外撒出去不少远拦子。
不过一个晚上警戒下来,后面尾随的骑兵依然远远吊着,没有想要攻击的样子。
而且被萧干派出去侦察的远拦子,也在天亮前回报说,跟随在自家兵马后面的最多就是数百骑,不是什么大队人马。
数百骑当然是不可能威胁到上万契丹兵马的,甚至连殿后的一千南皮室甲骑都对付不了。所以萧干总算是安心了许多,而精神一放松下来,这困意就浓的怎么都抹不开了。
而他身后跟着的南皮室精锐,一个个也都已经人困马乏了。
其实真正的皮室精锐是他们这些人的祖宗,那是跟着太祖阿保机,太宗耶律德光扫荡大漠草原,甚至差一点就入主中原的精锐!比起现在的完颜部“敢达”也是丝毫不弱的。
可是从辽圣宗的时代开始,皮室军就渐渐沦为了屯驻兵马了。左右皮室驻扎太牢古山遏宋,南北皮室归到了南北大王府下驻扎西南遏西夏,由属国军组成的黄皮室干脆只剩下个空壳。
沦为驻防军的皮室军也就不可能如以往那样从各部落宫帐中选拔健豪勇士,只能依靠老皮室生养小皮室,也就是变成了世袭兵。
而且也没有了优厚的供给,只能靠放牧维持生计和军备了。而辽国朝堂分配给他们的地盘,又是比较太平安逸的河套草原地区(属于辽国的部分河套草原),已经几十年没有上过战场了。
这些跟着萧干的精锐,不过是年轻一点,结实一点而已,战阵什么的,也不过是祖辈口中的故事罢了。这些人跟着萧干刚刚出来的时候,多少还有那么一点精神。如果萧得里斯和萧干昨天有点志气,就在明堂川水边上和高太尉拼了,他们兴许还能战。
可是萧得里斯和萧干偏偏选择了后撤,这下因为初阵而鼓起来的士气马上就跌落了一大截。而且还不是养足了精神在白天撤退,而是连夜退兵。
退兵退得也不安稳,让“不明身份”的骑兵一路尾随。而萧干虽然打过仗,但是经验也谈不上多丰富,过于紧张,担心对方会在夜间发起冲击,早早就让部下披甲具装,结阵而行。一个晚上下来,人人都又困又累,怨声载道。
“……到底是怎么指挥的?没来由的前行,看到宋狗的大军又后退,俺们大契丹的勇士啥时候恁般没用了?”
“俺们命苦,家里的牛羊没有人照看,却跟着出兵上千里,也打不着草谷,尽在草原上瞎转悠了。”
“是啊,在草原上转悠了那么久,马都累瘦累病了,最后却两手空空的回去……”
“好歹掠上一把再走,也算没白来啊!”
萧干当然把这些抱怨的声音都听在耳朵里面了,也不过是轻轻摇头。这些皮室军太没纪律了,而且也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对于宋军更是缺乏认知,还以为是任凭他们掳掠的弱鸡呢。
透过蒙蒙的晨雾,背后忽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声响。似乎是马蹄踏在草地上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响!
这是谁来了?是一直跟随自己的数百骑兵吗?还是自己散在后面的远拦子回来了?
正在他吃不准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哨音忽然响了起来,这是报警的响箭!然后就是人的惨叫声和马匹的嘶鸣声!
“敌袭!敌袭!列阵……”
萧干大喊着下令。
他身边的一名亲随马上举起了号角,吹出了呜咽的号音。
正无精打采东行的甲骑,同时都是一个激灵。
这是怎么回事?要打仗了?是宋人?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和大辽开战?
“快!快列横队!”萧干大声喊着,“敌袭,快列阵,横队!”
短暂的震惊之后,上千契丹甲骑开始乱纷纷的展开了,还是他们“轻而不整”的风格。契丹虽然有具装甲骑,但是却摆脱不了游牧习气,不大喜欢列阵硬战。就算是列阵,也是一鼓而决——就是一拥而上,然后用肉搏决胜。
就在萧干的南皮室军忙着列阵的时候,晨雾之中已经出现了第一队敌骑!同时出现的还有阻卜人的呐喊声:“为了磨古斯!天父保佑……”
萧干是能听懂阻卜话的,顿时就是一愣。
来的是阻卜人?还是克烈部的阻卜人?
这怎么可能!?
“阻卜人!”
“是阻卜人……”
马上就有人惊恐的大喊起来了,“阻卜人”已经出现在了蒙蒙的晨雾之中,都戴着阻卜式样的皮帽子,骑着没有具装的骏马,手执长长的马矟,呼啸而来了!